沈绣:绣娘也能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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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937年宁死也不做汉奸(一)

第13章 1937年,宁死也不做汉奸(一)

张謇:雪君,这幅古观音像怎么说?

沈寿:嗯,好!面含微笑,目光和善,乌发白裙,深红披风,枯木拐杖,好一个大慈大辈的观音。画面上部先生题写《心经》,字画和谐,应当主要用平绣针法。

张謇:这是观音的第十九应身,我根据安徽池州贵池刘氏藏本所绘。原本的《般若波罗蜜心经》是康熙朝学者高士奇高江村所题,古观音像摹仿的是明朝大画家陈洪绶陈老莲的,和我从杭州井亭庵中所得的陈老莲画作稍有不同。

沈寿:先生楷书端庄典雅,熏沐敬书,我也定当熏沐敬绣。

张謇:读沈三白的《浮生六记》,看到沈三白的妻子陈芸也善刺绣,曾经只用10天时间绣成一部《心经》。陈芸是因为“三口仰其十指供给”,才“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雪君你大可慢悠悠绣,不必紧赶慢赶。身体要紧啊,雪君,不可太过疲累。来,我们的绣谱,继续!今朝还讲绣之事吗?

沈寿:对,讲完剪针、浥水,就要讲针法了。一根线绣完之后,必须将针平放在食指上,以便剪去针孔里剩下来的线头,这样就不损伤到针孔,而针可以用很久。外婆给我的羊毛针,是外婆的外婆传下来,恐怕有好几百年了吧。

张謇:《左传·宣公四年》说:“楚人献鼋于郑灵公,公子宋与子家将见,子公之食指动,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尝异味。'及入,宰夫将解鼋,相视而笑。”子公大动的食指和绣针平放的食指,是哪一只手的第二指?

沈寿:呵呵,馋猫子公,想必两只食指都大动;绣针放在哪个食指,要看是不是左撇子,习惯左手使剪的,放在右食指,通常右手使剪,就放在左食指。剪针之法简单,现在讲浥水。

张謇:浥水,就是吃水吧?许慎《说文解字》解释“浥”,“泽润也”,湿润的意思。

沈寿:是啊。绣完一段还没有转轴之前,考虑到绣线可能会被拉毛而显得不够细致,因此,必须用水使它滋润光滑。

张謇:用什么样的水呢?清水吗?

沈寿:清水不行。清水嫌不黏而使绣线褪色,薄浆糊嫌太黏而使绣线颜色产生变化,只有口水最合适。

张謇:嗯,有道理。那么,怎么来取口水呢?

沈寿:将平时剪下不能再用的线,搓成豆子大小,含在舌底,使得口水完全浸润后拿来用。涂抹的时候,必须轻、匀、遍,勿要涂太多或力量太重。涂完后,等候干,然后转轴。

——《雪宧绣谱》之《绣引·绣之事》“剪针”“浥水”

南京老虎桥32号。JS省第一监狱。

周金泉到民国首都后,还是第一次走出监狱大门。刺骨寒风,吹得把全部家当都穿在身上的周金泉打了个寒战。1937年南京的冬天,比5年前的南通更加寒冷。

5 年前,周金泉跟着赵德、陈金标等难兄难弟在南通博物苑干了一票,没乐上几天,就锒铛入狱,获刑5年。在老虎桥监狱里呆着,不愁风雨,不愁吃穿,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家中只有老娘一人,平常在南通名流,大生纱厂、大有晋垦牧公司董事陈葆初家帮佣,也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不劳周金泉操心。

一到老虎桥的大街上,周金泉就闻到了慌乱的气息,破衣烂衫的、西装革履的和持枪荷弹的都行色匆匆,一副大难临头大战在即的严峻神情。

有人说:日本兵快要打来了。

周金泉大惑不解:日本人不是还在东北吗?东北不是变成满洲国了吗?他进监狱那年初,日本人在上海闸北和蔡廷锴、张治中打了一仗,但很快就停战了啊?怎么这么快就要打到南京了?南京可是首都啊,能说打就打的吗?

再一打听,得,还真不是瞎话,这5年中,华北没了,上海刚刚没了,国民政府正在心急慌忙搬家中,迁重庆去呢。

摸着才刮得铁青的腮帮子,周金泉吐了口痰,想,难怪,满大街的人,都他妈丧家之犬似的。

周金泉可不想搬到重庆去,他想回南通。他惦记着老娘,也惦记着埋在天生港老宅里的金银财宝呢。夜黑风高提心吊胆启钥发箧多年,积累还是有点的。回家,取出钱财,带着老娘,找个清静处所,娶个老婆,金盆洗手,享福去。世道再乱,小老百姓的小日子,歹也罢,苦也罢,总得捱下去。

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得搞点钱,到下关码头买张船票,从水路回通。周金泉已经打听到,虽然上海被占领了,江北的南通,日本人还没顾得上去。日本人正虎狼般向南京扑来。

兵荒马乱,可以混水摸鱼,周金泉决定最后干一票——够买张船票就行了。周金泉其实心不大,不像赵德,贪得无厌,上次失手,怪就怪赵德,如果当时在南通博物苑中少拿点东西,警方何至于追得那么紧那么凶?后悔莫及啊。周金泉从老虎桥监狱一路往城东转悠,到处遇到携家带口、拎箱挎包逃难的人群。金银细软、法币美元,铁定是随身携带,抢或偷,都很难找到全身而退的机会。周金泉就这么晃晃悠悠东张西望,很快出了中山门,晃到了中山陵里的别墅区陵园新村。

一看,就是有权有钱人住的地方。周金泉到处转悠,感觉这儿的宅院比起张四先生的濠南别业、陈葆初的陈家庄园,还要好上几分。有的别墅空无一人,有的还留着一两个看门人。看到头戴钢盔背着卡宾枪的士兵经过,周金泉连忙躲藏起来。

周金泉翻墙跳进一个院子,花园很大,曲径通幽,亭台楼阁,有点像南通博物苑,里面还有一个游泳池,水面上枯叶漂浮,网球场上两只黑乎乎的大鸟踱来踱去,看到有人进来,冷眼旁观,毫不慌张。周金泉来到别墅门口,大门洞开,客厅里巨幅孙中山像忧心忡忡地望着他,报纸、书本、画报一片狼藉。餐厅里,到处是酒、矿泉水、苹果、饼干……周金泉抓了个苹果咬。又打开一瓶全是洋文的酒,喝一口,噗,吐了。怪味道,不习惯。还是来一口汾酒暖暖身子。

转到楼梯口,发现下面还有一个地窖,里面也是堆满了中外名酒、矿泉水,山珍海味。

楼上楼下的房间找遍了,周金泉没搜到一文钱,只得找了个布袋,装了点苹果、饼干、水,溜。

周金泉不知道,他进的是时任国防最高会议副主席、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的别墅。他一路经过的,有蒋介石、张学良、林森、张治中、何应钦等民国政府高官的别墅。眼看着进驻别墅区的武装部队越来越多,周金泉匆匆溜回南京城,看来,只能先去下关码头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