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张孝若的嘱托
第16章 张孝若的嘱托
周金泉和母亲刚刚回到家，母子俩还没说上几句话，NT市公安局第一分局刑警队长管容就上了门。
周金泉记得管容。剥了皮烧成灰也忘不了。当年被捕后，就是管容把他们押解回通的。然后，在审讯的时候，把周金泉打得死去活来。
管容追问：“《孙中山像》藏哪里？”
周金泉答：“什么孙中山儿中山，鬼影子也没见着。”
被打急了，周金泉辩解：“我们要偷这破玩意儿干吗？我们只要金器和古董。”
管容想，也是，《耶稣像》《倍克像》都没要，《孙中山像》恐怕也不是他们偷的。
管容后来还怀疑是内盗，暗中调查过盗案发生后坚决辞职的孙钺，会计葛进夫，门房顾红林，但都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张孝若拜托管容千万不要放弃，一定要找到《孙中山像》。所以，周金泉一回来，管容就来打探。
管容一改当年的凶神恶煞，嘘寒问暖，询问一个月前日军攻占南京的情况，为周金泉死里逃生庆幸：“好，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金泉哪，回来后有什么打算？可万万不能重操就业啊。”
周金泉说：“那是当然，如果再偷鸡摸狗，你干脆一枪崩了我拉倒。现在我还没想好做什么，眼看着日本人就要打到南通，日本兵太狠，血流成河啊，留在城里恐怕不得安生，还是早点带着老娘逃到乡下去好。”
“哦哦，你和老娘就两个人，跑起来也简单，像我们这样拖家带口的，能逃到哪里去啊？”管容皱起眉头，一时间心事重重，“金泉啊，日本人也不懂什么时候能打来，你如果不走，我可以介绍你到大生纱厂做工。”
周金泉哈哈一笑：“我一个刑满释放犯，没想到还这么吃香，才回来，陈葆初先生的家庭教师野泽一郎要保荐我到庄园里干活，管警官要介绍我去大生纱厂，何德何能啊？哎呀，你们早几年找个正经的活给我干干，我又何至于被人骂贼胚？”
管容道：“哦，遇到野泽先生了？看来他也是热心肠啊！”
野泽想干什么？野泽难道也发现了什么？
野泽一郎的身份，管容问过南通县国民党党部特务室的老牌特务、前共产党人施亚屏，还有去年才来的JS省特务室南通区督导丁维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判断：此人明为陈葆初的家庭教师，实为日本特务。
野泽一郎的刺绣爱好和在南通等地对绣品的搜罗，不能不让管容怀疑其对《孙中山像》的觊觎。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管容忘不了张孝若多年来对仿真绣《孙中山像》的牵挂。特别是1935年双十节那天在南通各界纪念中华民国成立24周年庆祝大会上，张孝若和他说的话。
张孝若握着管容的手，殷切之情溢于言表：“管兄，《孙中山像》意义不凡啊。民国元年元旦孙先生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任命家父为实业部长，三日后，两人首次见面长谈，后来因政见不同，家父辞职；为帮助孙先生筹集军饷，家父以大生纱厂作担保，向日本三井洋行借款30万银元，总计为革命军筹得规元60多万两；民国11年，孙先生在上海会见我时，一再问候家父并谦虚地说：‘我是空忙，你父亲在南通取得了实际的成绩。’还赠了自己的小照给家父，上面亲书‘季直先生惠存’，落款‘孙文’。家父拿到中山先生赠送的照片后，托我回赠了照片，记得家父题写了‘中山总统赐存’，并落款‘张謇敬赠’。来而不往非礼也！民国14年3月12日，中山先生病逝，在南通公共体育场举行的追悼会上，家父身着礼服亲自主持（管容插话：那天我在现场）。我还记得家父对中山先生的评价：‘孙中山是手创中华民国之人，是国民党之领袖。即手创民国，则凡属中华民国之国民，谁不该敬佩他，谁不该纪念他。孙中山之革命，则为国体之改革，与一朝一姓之更变迥然不同。所以孙中山不但为手创民国之元勋，且为中国及东亚历史上之一大人物。……对孙中山，勿爱其长而因铲其短，勿恨其过而并没其功，为天下惜人才，为万世存正论。’惺惺相惜啊！所以，沈寿妈妈和她的学生一起完成的《孙中山像》，对家父，对我，对我们南通而言，都有重大的纪念价值，还忘管兄多多费心，寻找到其下落。孝若多多拜托！”
一席长谈，管容为之动容。会后，张孝若携小妾李馥初离通赴沪，经办上海大生事务所的工作。从此，张孝若再也没能回来。
这一番长谈，竟是遗言。
一周后的10月17日晚上，上海辣斐德路1288号张孝若寓所传出几声枪响，张孝若当场身亡，时年38岁。凶手吴义高是张家以前的警卫，枪击睡在床上的张孝若和李馥初后，随即饮弹自杀。
李馥初腹部中弹，经医院抢救手术，三个月后不治身亡。李馥初是上海名妓，张孝若的朋友陈葆初、薛秉初从上海买来送给他为妾。
管容还记得，当时他陪同上海法租界捕快到濠南别业调查案情，张孝若夫人陈石云忍住悲伤，道：“斯人已去，均是天命，不必深究。”
在沪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张孝若被刺案，遂成一桩历史悬案。
管容了解到的是，张孝若被害第二年，华东最大的轮船公司、张謇创办的大达轮船公司被沪上呼风唤雨的闻人杜月笙吞并，而凶手吴义高的老婆孩子一直得到杜月笙的照顾。
管容还了解到，就在三个月前，上海沦陷后，杜月笙下令大达轮船公司开出数条轮船，凿沉在长江航道，其他轮船公司也纷纷相应，沉船截断航道，迟滞了日本海军沿江西侵的进程。
管容想，如果张孝若还活着，大达轮船公司还在张家手上，他也会这么做的。
张孝若之死已是悬案，《孙中山像》也会成悬案吗？
盯着一脸无辜的周金泉，管容一时间茫然失措。一种有负重托的愧疚不由得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