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她被雨夜抛尸(5)
孟根山看向周睿,示意他先陈述法医报告。
周睿留着标准的三七分头型,佩戴三级警督警衔,他清了清嗓子打开话筒:“这名女性被害人,身高一米六八,体型匀称,没有生育史。根据进一步的解剖情况分析,死者遇害已经超过了48小时,通过肋软骨推断法,推测死者的年龄应该在28岁左右,尸体面部出现尸斑、肿胀,容貌已经无法辨认,我们通过三维相似人相法模拟画像技术,大致还原了死者的生前相貌。”
周睿说着,操作手中的遥控器,在会议室的八十寸触屏电视上,展现了被害人的面容修复照片。
修复照片中,被害人容颜姣好,面似芙蓉,肌似雪,眼似桃花,眉似柳,绝对是绝世佳人。
包德荣看着修复照片,不禁嘀咕:“红颜薄命啊……怎么有点眼熟?”
常虹朝包德荣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插话。
周睿继续汇报道:“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7月1号晚上12点左右,死者胃内容物为猪肉、鸡肉、鱿鱼、青笋、芹菜、辣椒、米饭等,根据消化程度可以分析出死后最后一餐是7月1号下午三点左右,经过毒理化分析,胃内容物没有化验出毒物成分,初步可以排除被人下毒,但是膀胱里的尿液以及心包血都检测出了冰毒的代谢成分。”
孟根山眉头紧锁,追问道:“剂量呢?”
“可以确认死者生前吸食了一些冰毒,但剂量并不至死。死者颜面部出血点较重,口唇黏膜会有挫伤,玫瑰齿明显,面部有皮下出血和挫伤,双侧球睑结合膜出血点明显,会厌部及气管上段黏膜见多量的出血点等情况,初步判断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就是俗话说的,被人用棉被或枕头等捂死的。”周睿停了一下,看了看孟根山,接着说,“我们还在死者的阴道内检测出了一种残留的精液,确认死者生前发生过性关系;但并未在现有的档案库里发现匹配精液DNA的嫌疑人。”
包德荣恍然大悟,打了个弹指,自言自语:“明白了!”
孟根山远远听到了包德荣的嘀咕,点他名:“我们新来的包德荣同志很积极啊,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包德荣面带微笑,打开话筒:“各位领导、同事,以我的经验分析,很可能就是小年轻吸毒嗑嗨了,发生性关系的时候,可能还嫌不够刺激,玩变态的性窒息游戏,然后就失手弄死了,死了之后不知道怎么办就抛尸了。”
包德荣的说辞天马行空,与会的刑警们都面面相觑。
常虹默默低下了头,忍不住挠了挠头。
周睿轻轻叹气,继续补充:“死者的双手、手肘外侧均有多处抵抗伤,证明死者死前有过长时间或者激烈的挣扎,她有耳洞、手指上有长期戴戒指的印记,然而我们在两处抛尸现场,均未发现死者的相关财物。所以,死者被劫财劫色,也是有可能的。从法医的角度看,很可能是一起针对年轻漂亮女性,临时起意的抢劫奸杀案。作案人数我认为一个人也是能完成的,如果是两个或两个以上,那么另外的人很有可能是从犯,只是协助犯罪嫌疑人抛尸。”
严启成,佩戴一级警司警衔,他眨了眨眼,看来有不同的意见:“各位领导,我从痕迹的角度,谈一下我的想法。”
“继续。”孟根山点头示意。
严启成:“经过一天的勘察,我们也只发现了两处抛尸地点,尚未发现案发的第一现场。这起案件最奇怪的是,凶手至少抛尸了两次,他为什么要冒着被暴露的危险这么做?”
严启成将大屏幕切换成抛尸现场尸体挂在隔离网上的照片,说:“尸体从高架上抛下来,手法稳准狠,手段极其残忍恶劣!我觉得还有一定报复社会的性质。”
包德荣连连点头,轻声嘀咕:“泄愤呗。”
常虹有些不耐烦,稍稍侧身,看向包德荣,轻声关照:“多看、多听、多学、多做笔记,别急着下判断。”
包德荣有些不服气,闷头开始做笔记。
马龙佩戴三级警司警衔,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话筒:“孟支,常支,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不要紧,年轻同志就要多发言。”孟根山鼓励道。
严启成附和道:“没事的,说说看。”
马龙备受鼓舞:“我觉得扒光衣服,曝尸荒野,本身就是泄愤之举。连续两次抛尸,第一个抛尸现场较为隐蔽,而第二个抛尸现场却非常明显,我判断,死者和凶手之间可能有很深的恩怨过结,结合奸杀、挣扎这些因素,很可能,连续抛尸也是杀人之后,继续泄愤的举动。所以我认为作案性质,很有可能是仇杀或者情杀。”
严启成赞同道:“从现场痕迹推断,仇杀或者情杀的可能性很大,作案人数应该在两个或两个以上。”
“橙子,那为什么死者体内只有一种DNA?”周睿反问道,“我觉得仇杀、情杀和两人以上作案的可能性不大。”
“大睿,那你解释一下,既然是抢劫杀人,为什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扒光衣服,曝尸荒野?”严启成针锋相对。
“光天化日,曝尸荒野有一定偶然性。”周睿回击道,“扒光衣服和随身物品是为了不暴露死者身份。”
“偶然性?”严启成固执道,“你的逻辑不成立,我还是不同意你的观点。”
痕迹严启成与法医周睿的观点针锋相对,众人不置可否,相互讨论起来,孟根山看向了常虹:“常虹,今天大家都很积极啊,你说说。”
众人随即安静,目光投向了常虹。
常虹挺直腰板,整了整衣领:“经过一天的走访,我们并没有发现目击者,抛尸大概率是发生在半夜甚至凌晨,而且选择这种荒郊野外作案,可见凶手是有所准备的,而且心理素质还很沉稳,但他又进行了第二次抛尸,这是很冒险的举动,似乎又说明他的心理并不是很成熟,我认为很有可能是第一次作案。最后一次抛尸是从高架上,而且严组长在另一处抛尸地点发现了草坪被轮胎轧过的痕迹,这说明凶手应该有交通工具,抛尸路段监控查到了吗?”
常虹看向了技侦组长宋妍。
宋妍五官端正清秀,留着齐耳的短发,清爽干练,英姿飒爽,佩戴的二级警司警衔。
她看着常虹,无奈地摇了摇头:“两处抛尸现场我们都去看了,因为在郊区偏远地段,监控也不齐全,再加上一夜暴雨,抛尸地点都处在监控盲区。我们已经在抓紧调集临近区域、路段的监控视频,尽快筛查可疑的车辆和人员。”
孟根山点头予以肯定,说:“宋妍,你们也可以去查一查近三天内,晚上10点至凌晨4点,附近电话基站的数据。”
“明白。”宋妍的回答铿锵有力,清脆悦耳。
徐勇佩戴三级警司警衔,眉头紧皱:“对该案我有一个疑问。如果是用车辆运送尸体并抛尸,作案范围就更广了;到底是什么车、凶手是本市的,还是外地过境车,就更加说不清了,这不等于大海捞针嘛……”
“徐勇,善于思考是好事。”常虹说,“我们干刑警的就是要大海捞针,从事到案,从物到案,从人到案,都是可以推进的思路。”
“宋妍,是时候展现你真正的技术了。”常虹一本正经地说,“咱们刑侦智能云里面的人像比对功能,要发挥作用了。”
“刑侦智能云,可是我们刑侦工作未来的希望啊。”孟根山补充道。
宋妍笑笑,向周睿询问:“周组长,修复的肖像照片拷给我一份。”
周睿点头,递给宋妍一个U盘,宋妍随即全神贯注的开始操作她的法宝——刑侦智能云。
常虹托着下巴思考:“其实刚才马龙从人际关系的角度考虑作案动机也没错,但死者的身份尚不明确,目前做判断还有点早。周组长,死者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特征或者线索吗?”
周睿点点头,在大屏幕上展示了尸体腹部文身的局部照片:“死者最明显的特征,是腹部肚脐右侧,有一朵玫瑰花文身。但这样的文身,在赶时髦的年轻人当中,也很常见。”
“是的,这样的文身非常普通。”常虹说,“不过这个位置还是相对较少,说明死者也是一个多情的女人,我们也可以通过走访文身店去调查调查。”
周睿继续补充:“另外,死者生前化过妆,虽然因为高温和暴雨,妆容有点花了,但通过提取并比对了粉底和眉笔的残留物之后,可以判断死者用的是比较高档的化妆品品牌;死者还做了接发,大概有120束,发质和做工比较精致;脚后跟有磨损,应该是穿高跟鞋留下的;胸部做了硅胶填充,就是‘隆胸’,但填充物却是比较廉价的国产品牌,据此推断,我们认为死者的经济条件似乎有很大的变化。”
包德荣听得灵光乍现,忍不住脱口而出:“是个小姐啊!”
常虹等人听到他插话,不禁投来嫌弃的眼神,孟根山却欣慰一笑,连忙帮他圆场:“没错!包德荣同志,以前做狱侦工作的时候,长期跟社会上的三教九流打交道,社会经验还是很丰富的。你是怎么判断的,说说看?”
包德荣连忙站起来,走到大屏幕前,毕恭毕敬对大家点头,认真解答:“根据周组长提供的线索和照片,这个美女生前明显很爱追求时髦,接发和化妆品质量都比较高档,证明她很舍得给自己花钱,换句话说她是靠相貌吃饭。”
包德荣忽然捂着自己的胸口,说;“但为什么填充硅胶却选了档次不高的,那只能说明她以前经济条件并不好,用高档化妆品,改造发型,那都是最近的事情。而且,她最后一餐是下午3点,吃的东西也不是很昂贵,这很符合一个做夜场的小姐的生活规律。所以,我推断她很可能是公司公关或者会所行业的女性从业者,这种姑娘我以前在工作中也遇到过不少。”
孟根山点点头:“有一定道理。”
“包德荣同志说的有道理,刚到现场的时候我也这么怀疑过。”常虹肯定道,“小姐是高危行业,社会关系复杂,情杀仇杀或被劫持奸杀都有可能,还是先试试以人到案这条路。”
包德荣笑着对孟根山、常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有些得意。
“宋妍,刑侦智能云里面,在失踪人员库和治安重点人口这个范围里,用这个模拟画像查一查。”常虹提议道。
“我再补充一下。”孟根山说,“周睿发现死者吸毒,这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宋妍,在吸毒人员库里面也重点搜寻一下。”
“OK!”宋妍立刻带领团队各司其职,展开了细致的比对工作。
凌晨3点,重案支队会议室依旧灯火通明。
忽然,宋妍兴奋的敲了两下回车,眼神放光:“找到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宋妍,宋妍立刻在大屏幕上投出了她检索到的资料照片。
“孟支,我刚才利用人像比对,发现被害人跟西郊区维纳斯公馆,一名叫罗红艳的女性服务人员很像,但目前只能说是容貌高度相似,大概率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也有吸毒史。”宋妍言语肯定。
大屏幕上,左边是周睿修复的被害人模拟画像,右边是特殊行业在公安局备案登记留下的罗红艳证件照,相似度确实很高。
包德荣眯着眼睛看着照片,暗暗嘀咕,似在回忆什么:“维纳斯公馆……罗红艳……”
孟根山竖起大拇指,肯定宋妍的工作效率:“漂亮!看来科技还是第一生产力啊。”
“大睿的模拟画像也功不可没。”常虹也很兴奋。
“罗红艳……罗家村……农户老罗……”包德荣又暗自嘀咕道,“太巧合了吧。”
“常虹,明天,哦,不对。”孟根山看了看手表说,“会后回去休息一下,今天上午,你带人去维纳斯公馆,了解一下情况,请里面的工作人员来辨认一下尸体,尽快确认死者的身份。”
常虹:“是!”
案情分析会暂告断落,重案支队成员陆陆续续离开,孟根山示意常虹到他身边坐下,两人轻声交谈。
孟根山:“新来的包德荣,态度是积极的,很想多多表现,也在尽力融入我们集体。但他的学历、专业技能,包括刑警的规范和纪律,都是他的弱点,你要多帮帮他。”
“我尽力。”常虹勉强露出微笑,点头答应。
孟根山看出端倪:“这么勉强吗?听说他搞狱侦也是有一手的,连续破了好几个大案。所以顾长青总队长才钦点他来我们重案支队。顾总人在北京出差还没回来,就急着让他先来报到了,是有道理的。”
常虹:“明白。”
孟根山:“交给你了啊,你可是中国刑警学院的高才生,尽快帮他熟悉业务和纪律,早日形成战斗力。”
常虹连连点头:“是,保证完成任务。”
夜已深沉。
黑洞的天空中点缀着的几颗星星。
黄梦婷在自己的闺房里,已经陷入了梦魇,她辗转反侧,表情痛苦狰狞。
黄梦婷梦境
夜晚的小树林里,树叶沙沙作响,还夹杂着女生惊慌喘息和抽泣的声音。
一双白球鞋在奔跑,蕾丝边的袜子明显是女式。
“啊!”的一声,女生被扑倒在地。
女生倒在地上迅速撑坐起来,一边无助后退,一边哭泣摇头,那张青涩的面孔,分明是高中时候的黄梦婷。
黑暗中,一个中等身材,有些瘦弱的男人黑影俯视着他,逆光看不清面目,压迫感极强,突然间,猛地扑向她。
少女黄梦婷一声惨叫,接着连连哭泣哀求:“不要、不要……”
男子使劲儿按住黄梦婷的手脚,全然不顾她的哭求。
黄梦婷的双脚拼命乱踢,试图抵抗,但渐渐失去了力气,停下挣扎,只留下一连串抽泣声还在绵延……
黄梦婷大口喘着粗气,从梦魇中挣扎着醒来,她筋疲力尽,额头和鬓角已经湿透。
黄梦婷费力地伸手从床头柜拿过手机,屏保是常虹和她一起出游的甜蜜生活照,屏幕显示时间是凌晨4点47分。
黄梦婷无力地放下手机,深呼吸,慢慢让自己平复,但毕竟再也无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