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欢迎来到地府九九六
我感觉自己像一颗被遗忘在冰箱角落、风干了半个月的柠檬，又轻又飘，魂不守舍——哦对，我现在本来就只剩魂了。
眼前的景象，是一条望不到头的长队。
队伍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或者说，魂。
有的西装革履，脸上还带着加班猝死留下的震惊；有的穿着古代的袍子，正跟旁边的大哥讨论自家田里哪头牛最壮；还有个顶着爆炸头的哥们，魂体跟信号不好的电视机似的，一闪一闪，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的舞台……我的灯光……”
一股子说不出的味儿钻进我的鼻子，像是发霉的咸鱼干混着烂蘑菇，再掺上点潮湿地下室的土腥气。
这味道，比我那碗夺命菌子汤还要上头。
“前面那个，新来的，跟上！磨蹭什么呢？”
一声不耐烦的吆喝从我身后传来。
我一个激灵，回头看去。
说话的是个穿着制服的“鬼差大叔”。
他制服倒是挺括，就是脸上那俩黑眼圈，深得跟用烟熏过似的。
眼皮耷拉着，看我的眼神，跟我妈看家里过期酸奶一个样，充满了“赶紧处理掉”的嫌弃。
“叔，这……这是哪儿啊？”
我小心翼翼地问，声音发飘，跟漏了气的气球似的。
鬼差大叔眉毛拧成一个疙瘩，从腰间摸出一个黑漆漆的小本本，翻了翻：“沈软软，女，二十五岁，阳寿尽。死因……啧，吃野生菌中毒。”
他念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抬头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鄙视几乎凝成了实质，仿佛在说：“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这么想不开的？”
我：“……”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行了，验明正身。此乃地府报道处，排队，等着分配。”
鬼差大叔说完，就不再理我，自顾自地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挤出了泪花。
我只好认命地跟着队伍往前挪。
说是挪，其实是飘。
我的脚离地大概有三厘米，完全不受控制，全靠前面那个魂往前动，我才跟着被动前进。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左边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阿姨叹了口气，“天天就是勾魂、引路、填表、归档，KPI压死鬼，年终奖就发几张冥币，还不够买杯‘忘川牌’凉茶的。”
右边一个戴眼镜的学生模样的魂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可不是嘛，听说最近又要改革了，要搞什么‘往生率’和‘投胎指标’双挂钩，我们这些负责引渡的压力山大。”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地府都这么内卷了吗？
KPI？
年-终-奖？
我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间巨大的办公室，无数鬼差坐在工位上，对着电脑屏幕疯狂敲击，墙上还挂着一条横幅，上书：“今天不努力勾魂，明天努力变孤魂！”
这阴间的工作环境，比我当美食博主还“九九六”啊！
队伍挪动的速度极其缓慢，我感觉自己都快要再死一次了。
就在我神游天外的时候，鬼差大叔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个像是POS机的玩意儿。
“姓名。”
他言简意赅。
“沈、沈软软。”
“特长。”
“啊？”
我蒙了，“特长？做菜算吗？我……我拿过美食金像奖，粉丝三百万……”
鬼差大叔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的POS机“嘀”了一声，吐出一张小纸条。
他扯下来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
“魂体不稳，能量逸散严重。评级：丁下。无特殊才能，不具备劳作价值。”
他像个机器人一样念着纸条上的字，最后总结陈词，“分配方向：鬼域，魂肥。”
“等等！”
我急了，“叔，你刚说啥？魂……魂肥？”
这词儿听着就不像什么好事。
“字面意思。”
鬼差大叔终于舍得正眼看我了，眼神里带着一丝“你怎么连这都不懂”的怜悯，“鬼域那地方，怨气重，不长东西。你们这些没用的新魂，魂体里的能量虽然少，但拿来当肥料，滋养一下那些‘引魂草’还是勉强够用的。算是为地府的生态循环做点贡献。”
我，沈软软，一个靠舌头和胃吃饭的美食界新星，死后居然要沦为化肥？！
我裂开了。
“不是，叔，我很有用的！”
我急得魂体都开始闪烁了，“我能吃苦，我能加班，我什么都能干！你看我这小身板，哦不，小魂体，多灵活！我可以去给鬼差大叔们送外卖！不，我亲自给你们做员工餐！八菜一汤不重样，保证你们KPI蹭蹭往上涨！”
鬼差大叔被我这番激情澎湃的发言说得一愣，随即摆了摆手，脸上写满了“别费劲了”。
“地府有食堂，不归你管。再说了，你一个魂体都不稳定的新魂，端个盘子都得撒一半。行了，别耽误后面鬼排队，跟我走。”
他语气强硬，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我反驳的机会。
我像个被提溜着的小鸡仔，身不由己地跟在他身后，飘离了长长的队伍。
我们穿过一道黑漆漆的大门，周围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空气里的那股霉味儿更重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刮在我的魂体上，像无数根小针在扎，又冷又疼。
“叔，咱商量商量，”
我还不死心，飘在他旁边，努力挤出最狗腿的笑，“你看我这么一个花季少女，当肥料太浪费了。要不……要不你让我去孟婆那儿打杂？我熬汤可是一绝！保证能开发出新口味，麻辣的、酸甜的、蒜香的……”
鬼差大叔脚步一顿，扭头看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还没睡醒的傻子。
“孟婆汤的配方是天道定的，你还想改？小姑娘，你不是脑子被蘑菇毒坏了，你是心比天大啊。”
他摇了摇头，指了指前面一片灰蒙蒙的地界，“喏，到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片荒芜到极致的土地。
黑褐色的泥土像是被血浸泡过，干裂出一道道口子。
地上连根草都没有，只有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远处的天空是铅灰色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风里夹杂着一些模糊的、令人心悸的嘶吼和哭嚎，听得我魂体发颤。
这就是鬼域？
这就是我即将“落叶归根”的地方？
“行了，进去吧。”
鬼差大叔在我身后催促道，“早点进去，早点为地府做贡献。也别怕，当肥料没什么痛苦的，魂体能量散尽，你就彻底解脱了。”
我谢谢您嘞！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我站在鬼域的边缘，死活不肯再往前飘一步。
开玩笑，进去不就等于把自己扔进绞肉机吗？
我虽然怕死，但更怕死得这么窝囊，这么……
不环保。
鬼差大叔见我赖着不走，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他叹了口气，像是完成一件麻烦透顶的工作，伸出手，在我背后轻轻一推。
力道不大，但我这轻飘飘的魂体根本站不住，一个趔趄就冲进了那片灰蒙蒙的区域。
“哎——！”
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脚下的感觉就全变了。
如果说刚才的地面是冰凉的，那现在的地面就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吸盘，正疯狂地从我“脚底板”吸取本就不多的能量。
我感觉自己正在迅速“变淡”，连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鬼差大叔站在边界线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滴水融入大海。
他冲我挥了挥手，算是告别，然后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那背影，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
完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周围的阴风更大了，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我甚至能看到远处有几个扭曲的黑影，正朝着我这个新来的“点心”缓缓靠近。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不想当肥料啊！
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吃！
法式焗蜗牛、惠灵顿牛排、满汉全席……
我才吃了道开胃小菜，主菜都还没上呢！
就这么没了？
我不甘心！
就在我悲愤交加、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的时候——【叮！】
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欲……符合绑定条件……】
【“阴阳因果修正系统”正在绑定……10%……50%……100%……】
【绑定成功！你好，宿主沈软软！我是你的专属系统，致力于带你走出阴间，奔向新生！】
我：？
幻听了？
这是中毒后遗症，还是当肥料前的走马灯？
【新手任务已发布：请在24小时内，于怨气弥漫的鬼域开辟1㎡安全区，并成功种植一株“引魂草”。】
【冲鸭，宿主！】
机械音的末尾，甚至还带上了一点俏皮的语气。
我愣在原地，看着向我逼近的黑影，又“听”着脑子里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先害怕，还是该先吐槽这坑爹的外挂来得也太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