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蜜糖法则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4章 山顶新巢

签约后的日子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却又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齿轮般身不由己。温窈感觉自己像是站在高速行驶的列车窗边,外面的风景模糊倒退,而她只能紧紧抓住扶手。

婚前的一系列准备事项主要由沈家派出的专业团队和温母苏曼配合完成。婚纱照没有如普通情侣般费心挑选外景和风格,沈家直接安排了顶级工作室,采用最高效的方式在影棚内完成了几组经典布景下的拍摄。照片里的温窈精致得像洋娃娃,笑容有些疏离和用力。而沈时澹,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即使穿着礼服,也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只有在几张要求看向“妻子”时,摄影师捕捉到他垂眸的目光,那里面沉似水,看不出温情,却有种深不可测的专注。

婚礼低调得惊人。没有盛大的公开典礼,没有过多的媒体曝光,只是在沈氏旗下某个保密性极高的临海私人俱乐部里,由沈老太爷主持,举行了一场只有最核心的家族成员和至交好友参加的小型晚宴。温窈穿着一条典雅大方的珍珠白蕾丝长裙,由父亲温启明牵着,走到了沈时澹身边。交换戒指的瞬间,沈时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微温的手背,激得她微微一颤。他抬起眼,眸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太过复杂,让她慌乱地垂下眼帘。整个过程,他冷静得像在完成一场交易签字。沈家人带着审视的温和目光,温家人脸上勉强的欣慰,构成了这场名义婚礼的底色。

没有蜜月。婚后次日清晨,一辆线条冷硬低调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就停在了温家大宅门口。沈时澹的特助周深亲自引路,恭敬地为温窈拉开了车门。

“沈太太,请。沈先生已经在山庄等您。”

温窈抱紧了怀里装着一些贴身衣物和常用品的行李袋,最后一次拥抱了强忍泪水的母亲苏曼和神色复杂的父亲。“爸,妈,我……去了。你们放心。”她的声音努力维持平稳。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平稳行驶。半个小时后,驶入一道厚重的黑色雕花铁艺大门,沿着浓荫蔽日的私家车道又开了几分钟,才在一栋气势磅礴的建筑前停下。

浅水湾半山,沈时澹的私人居所——静水山庄。

这里与其说是家,更像一座隐匿在山间的现代宫殿,背山面海,占地极广。建筑整体采用流畅的几何线条,大面积使用冷色调玻璃幕墙和灰白色的天然石材,在清晨的雾气中散发着一种冷冽、孤高的未来感,与主人周身的气质完美契合。与温家温馨充满人气的宅邸截然不同,这里空旷、冰冷、秩序井然得令人心悸。管家和佣人早已列队等候,态度恭敬却无声,训练有素如精密机器。

周深引她进入挑高近两层楼的主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辽阔壮美的海景,蓝绿色的海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几只白色海鸟掠过天际。室内空间大得能回音,陈设尽显顶级奢华的品味,但线条简洁冷硬,色彩以黑白灰、金属原色为主,家具多采用棱角分明的现代设计,巨大的抽象艺术画悬挂在墙上,处处透着极致的规整和一丝不苟的美感,却缺少……温度。

温窈站在空旷冰冷的大厅中央,抱紧自己的行李袋,只觉得渺小得像误入巨人国的爱丽丝。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坐在客厅远端巨大沙发里的男人身上。

沈时澹穿着一身质感极佳的深灰色居家服,看起来比平日西装革履时少了几分凌厉,却依旧疏离。他姿态闲适地靠在宽大的沙发里,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一份厚厚的财经报告,正专注地翻阅着,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杯黑咖啡,散发着微苦的香气。清晨柔和的光线从他侧后方的落地窗照进来,为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也照亮了他微蹙的眉心和紧抿的嘴角,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立刻抬头,只是翻了一页报告,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壮阔的海天一色,海浪温柔地拍打着不远处的岩岸。室内却寂静得落针可闻。温窈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上前打招呼还是默默等待。抱行李袋的手臂有些发酸。

这时,一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黑色制服的老管家无声地走了过来,微微躬身:“太太,您的行李可以交给我。先生为您安排的起居室在二楼东侧,我引您上去看看?”

温窈如蒙大赦,立刻将行李袋交给管家:“好,谢谢您。”

就在管家示意她跟上时,沙发那边的沈时澹放下了手中的报告,视线终于看了过来。他的目光掠过温窈有些紧张的小脸,在她拘谨捏着裙摆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沉稳:“张伯,让人准备些点心送到太太房里。清淡一点,容易克化的。”他的目光转向温窈,语气依旧是那种公事化的平静,听不出关切,像是在下某种指令。“路上累了,你先上去休息。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张伯。”

“好……好的,谢谢沈先生。”温窈飞快地应了一声,不敢多看他,连忙跟着管家张伯走向旋转楼梯。高跟鞋踩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像敲打在她紧绷的心弦上。

二楼走廊宽阔安静,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张伯推开一扇对开的雕花木门,侧身:“太太,这就是您的房间了。”

巨大的空间瞬间展现在眼前。设计风格延续了客厅的现代冷感基调,主色调是柔和的浅灰和米白,线条简洁利落。一整面墙是弧形的落地窗,毫无遮挡地将整个维港的无敌海景揽入怀中。清晨的阳光大片地洒进来,明亮而不刺眼。房间的摆设却意外地透露出几分用心。

一张kingsize的大床,铺着质地柔软亲肤的米白色床品。靠窗位置放置了一架纯白色的施坦威立式钢琴,小巧精致,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角落有一个小型画架和成套的油画工具。一个独立的衣帽间连通着奢华的浴室。阳台很大,摆放着舒适的户外沙发和小茶几。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靠墙的一处,竟然别出心裁地造了一个小小的半弧形飘窗空间,铺着厚厚的浅粉色垫子,堆满了各种毛茸茸的抱枕,旁边还有一个设计简约的零食推车!里面放满了琳琅满目的薯片、糖果、坚果、各种进口小饼干……甚至还有几个最新款的动漫手办?!

温窈愣住了。这……这奢华又冰冷的空间里,怎么会突兀地存在这样一个充满着少女气息的角落?像一滴暖色的油滴进了冰冷的清水中。

张伯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微笑道:“这是先生特别吩咐准备的。他说太太年纪小,可能喜欢这些……打发时间的小东西。”他的语气很平常,但话语背后的含义却让温窈心中巨震。打发时间的小东西?那个冷得像冰一样的男人,会在意她……年纪小?会让人准备零食和抱枕?这太不符合他的人了!

张伯又指着房间另一端一道关闭的雕花木门:“那扇门,连通着先生的主卧套房。太太有事,可以直接过去。”说完,他欠了欠身,“您先休息,点心马上送来。”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世界瞬间安静下来。房间里只剩下温窈一个人。她慢慢走到那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壮丽开阔的海港景色。天高海阔,波光粼粼,游轮像小小的玩具船在航行。但身处这间冰冷豪华、又带着一丝奇异违和感的“金丝笼”,她只觉得更加渺小和无依。远处繁华的港岛,仿佛成了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她把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试图汲取一点实在的支撑,鼻尖却忍不住一阵发酸。

她拿出手机,想给母亲打个电话报平安,却发现信号栏那里,只有一个微弱的信号格。再刷新一下……信号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尝试连接房间内的wifi,手机屏幕上却弹出提示:请输入密码。

一种被隔离、被禁锢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她,冰冷刺骨。难道连这点通讯自由也没有吗?还是说……只是技术故障?她不敢深想,只觉得心里那点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瞬间溃散。

她环顾这间精美却冰冷的牢笼,目光最终落在那架白色钢琴和那一小堆五彩斑斓的零食上。这巨大的反差让她更加迷茫和无措。那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敲门声响起。

温窈连忙擦了擦眼角还未成形的泪花,深吸一口气:“请进。”

一个女佣端着精致的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盅香气扑鼻的虾饺皇、一碟金黄酥脆的蛋挞,还有一杯温热的双皮奶。点心做得小巧精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太太,先生吩咐的早茶点心。”女佣恭敬地说完,放下托盘就离开了。

温窈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点心,一上午的紧张疲惫和刚才的心绪起伏似乎都被勾起了饥饿感。特别是在看到那碗嫩滑喷香、表面还带着一层淡褐色焦糖脆皮的双皮奶时,她那点小小的、对于甜食的偏好瞬间被唤醒了。双皮奶……她在家时最爱的下午茶甜点之一。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起一小块送入口中。浓郁的奶香和恰到好处的微甜瞬间在舌尖化开,细腻柔滑,焦糖的脆皮提供了恰到好处的焦香口感。美味慰藉了空空如也的肠胃,也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头一点点浮躁不安的情绪。

当她满足地吃完最后一口双皮奶,舔了舔嘴角时,那扇连通主卧的雕花木门,忽然被无声地从里面推开了。

沈时澹不知何时已经换了外出的正式西装,身形挺拔,一手拿着手机正在通话。他似乎刚刚开完一个线上的跨国会议。

“嗯,知道了。下午三点前我要看到新数据。”低沉平稳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惯有的命令式口吻。

他一边对着手机讲话,一边抬眼,目光自然而然地扫过房间,精准地落在了坐在小圆桌前、脸颊微鼓、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奶渍的温窈身上。她的眼神因为美食带来的小小愉悦而亮晶晶的,刚舔完嘴角的舌尖粉嫩小巧,脸上因咀嚼而微微泛红,像一只终于找到松果、心满意足舔着爪子的懵懂小动物。

温窈被他突然的出现和目光捕捉个正着,像做了什么坏事被当场抓包!瞬间僵住,尴尬得无地自容!勺子上最后一点双皮奶屑停在半空,脸颊轰然涨红!

沈时澹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中,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掠过。他的视线在她微鼓的脸颊和沾着奶渍的唇角停留了0.1秒,像是分析一个意外变量,平静无波的眼底,极快极浅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类似……兴味?

通话还未结束,他没有停顿,直接收回了目光,转身关上那扇门,声音平稳地继续着电话里的公事。仿佛推门出来,仅仅是为了穿过房间,去另一个地方。

门轻轻合上。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温窈一个人,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他身上那清冽冷峻的雪松混着皮革的男性气息。

温窈僵在原地,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要烧起来!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她刚才那副没出息吃点心舔嘴角的样子了!完了!完了!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契约妻子是不是一点形象都没有了?满脑子只剩“好吃”了?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和挫败感涌上心头。

她懊恼地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那点因为美食带来的微甜和惬意,瞬间被汹涌的尴尬和对自己形象的担忧冲击得荡然无存。这山顶的新巢,像盘踞着无形怪兽的迷宫,她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而那个男人的目光,就是悬在她头顶、随时可能降临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