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君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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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山风欲来雨已至。(8)

慕子楚闭目凝息,嗅了嗅空气中的香气,下一秒像似闻到什么似的,浅笑梨涡现,凤眼一张,故作高深地道:“这皇子贞身上熏的沉香倒是做工精巧,都快午时了,殿下身上还沾着呢。”

狗......狗鼻子吗?

我深吸一口气,不怒反笑道:“三公子说了那么多,无非是威胁本殿下,你能晓得那么多苏家和温家的事,你觉着想杀你的人还会少吗?”

他看着玉杯渐渐地从紫檀色变成月牙白,紧接着又用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眼,直言道:“我自然有本事活下来,只是,殿下才是那个需要小心的人吧,指不定哪天我就见不着殿下了。”

字字句句扎心,我竟还觉着这人可用,当下自己没被吃掉就算不错了,我究竟是干了什么蠢事!

“慕子楚,你到底想做什么。”软垫的一角已被我攥得皱巴巴的,松开时才惊觉自己出了一手的冷汗。

慕子楚墨眸流转,忽然间前倾这身子,把脸凑到我眼前,戏谑地笑道:“兵部的事,小生也不强求殿下了,至于除了兵部以外的事,容小生想好了再与殿下说。”

我屏住呼吸,盯着眼前那张俊俏的面孔,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袖中的匕首已悄然抵住了他的胸膛,正犹豫着扎不扎进去的时候,少年勾唇,挑衅道:“我赌殿下不敢杀我。”

闻言,我瞳孔條然一缩,握着匕首的手一僵,少年的墨眸中透露着嚣张,那不可一世的口吻我是厌恶的,但是他赢了。

如此人才,我怎舍得杀掉。

慕子楚从我手中抽出匕首,坐了回去,把玩起匕首,笑着道:“殿下,你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什么吗?”

爱才之心。

“爱才之心。”他吐出四字,与我想的倒是如出一辙。

我抿了口花茶,若有所思地盯着慕子楚,如今摊在我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是让他为我所用,二是暗地里除掉他,可是...若他前面几句说的是真,那此人城府实在太深,我与大公子慕子钰和二公子慕子歧在官场上打过照面,都是谨言慎行的主,这慕家老三...只听闻他儿时是被寺里和尚抚养长大的,十岁那年才被接回丞相府,那空白的十年,必有猫腻。

想毕,我起身,从袖中拿出刀鞘扔了过去,笑着道:“今日算你将我一军,我们来日方长。”

“殿下不怕我把你的事公之于众吗!”慕子楚没玩够似的,见我要走,忙上前几步追上我。

我瞥了一眼过去,抿唇笑道:“我赌你不会讲。”

语毕,我大步迈开,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再不回头看他。

隐约间,少年爽朗的笑声传入我耳中,我紧攥宽袖的手因为这笑声,攥得更紧了一些。

我是怕极了,也是恨极了...

“阿榕,我们去梅香阁。”

“是,主子。”

梅香阁是这几年在城中兴起的一处酒池肉林,也是苏梅这些年经营的情报驿站,达官显贵在此处夜夜笙歌,朝中之事十有八九都会在不经意间吐露出来,姑娘们借着晚些有空闲的时候就到管事妈妈那儿用情报换取银两,多则日赚百两,少则也有五十几两,足够姑娘们平日开销所用。

我一进门,浓重的脂粉味扑鼻而来,管事妈妈从一旁迎了上来,迅速地将我打量了个遍,又看了看我身后戴着纱笠的苏榕,狐疑地迎合道:“哟,公子是第一次上我们这儿玩吧!来来来,里面请!”

我眉头一蹙,但也凑了过去,笑着道:“听闻雪阁常年被一位恩客包下,嬷嬷,你看这血纱,可否放行?”

管事妈妈看了看我袖中系着的血纱,脸色立马变了,下一秒又恢复如常,笑得脸上开满花儿似的,吆喝着:“哟,原来是六公子!今日正好有个上好的厢房,你算是赶巧了!”

苏榕快步跟了上来,满眼的达官显贵,滚圆滚圆的身形吓得她左躲右闪,我停下脚步抓过她的手,无奈道:“跟紧我。”

小丫头点头,这才乖顺地紧跟我后头,管事妈妈也照顾着她一些,走在最后护着她。

雪阁与别的厢房不同,它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也没有纸醉金迷的气息,屋子里的一处小酒池中栽着一树寒梅,两旁各有一榻软座,印着霜花的帘子立在中间,门一开,微风一掠而过,叮咚作响,往一旁挪了挪目光,竟瞧见那红玉雕琢而成的床榻,纹路清晰,是一幅绝妙的落梅泣血,挂上了大块白纱作床幔,床上的那一床丝绸软榻似血一般的红,其中的绣功精巧,是出自一人之手。

管事妈妈取来一支燃烧着的红烛,放桌子上一放,合上门退身而去。

“殿下!”苏榕不知见着了什么,喊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把目光从玉床上移到厅堂处,墙壁上竟多出了一大幅寒梅图,四壁相连,正置身于寒冬腊月时的梅林一般,这屋内的精妙设计到底是出自谁之手!

如此鬼斧神工,世间恐怕也只有公子无羡才能做到。

我撩开帘子,坐于榻上,苏榕在屋里瞧了个仔细,好奇地问道:“殿下,你可有闻到梅香?”

时候未到,哪来的梅花...

想毕,竟真有梅香扑鼻而来,我细细一想,看着桌上那盏红烛,果然如此。

刚想开口,门被推开,进门的是一个红衣女子,挽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红玉簪子,肤白胜雪,待她合上门撩开帘子走到我跟前单膝跪下时,我才看清她俏丽的小脸,是一个年纪二十出头的女人,玉腕上用血纱缠着的铃铛叮咚作响,也是个精致的人儿。

“苏梅参见主子。”其声悦耳妩媚,不似别的暗卫一般生硬。

暗部中竟有这号人,真当是...女子也为其拜倒呐。

我站起身,暗自叹了口气,嘴角撑起一丝笑意道:“起来吧,当下动用梅香阁这条线已是情非得已,今日一来,才知这几年你经营得如此妥当。”

美人莞尔,站起身来,看着帘子外头的苏榕,柔声唤道:“榕妹,几年未见,你是不认识阿姊了?”

苏榕在远处呆站许久,戴着纱笠,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只听她颤声道:“梅...梅姐,你怎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苏梅撩开帘子上前几步,凑近了一些让苏榕瞧了个清楚,只见苏榕的身子一僵,这才一掀纱笠,眼泪已布满一脸,我忙打断道:“苏榕,不许哭!”

这下可好,苏榕哽咽声卡在一半没了声响,我不忍直视,索性就背过身扶着额,困扰至极,无奈之下,只好成全道:“也罢,你们去别处叙旧吧,将苏星和苏月,苏武和苏悟召来,两炷香后,带着慕家的情报回来给我。”

铃铛作响,苏梅应下,带着哭成泪人的妹妹走出了雪阁,留下我一人在屋里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