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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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局中之局

已经到酉时了,千胥还没有回来,长欢有些着急,起身看向玄夜:“还是不愿意说吗?”

“你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你觉得,他统治的人界,会是你想要的那个世界吗?”玄夜问道。

“你到底明不明白?杀了他,你以后要背负什么……”长欢还没有说完,突然顿住了,将匕首旋到身前,全身紧绷,眼珠四转——

“什么人?出来!”

一群黑衣人出现在殿内,几十个人,将长欢三人围在中央。

“看住他们。”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说着往内殿走去。

长欢见状想要冲过去,却听见那人进去之后跪下说道:“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君上恕罪。”

原来是帝君的人。

长欢生生止住了步伐,却听见身后玄夜有些恐惧的声音:“玄衣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玄衣众?”长欢想起来了,秋琉的确跟她说过这么一回事。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突然消失的玄衣众,为何又突然出现在这里?是玄夜的计划失误了吗?

“叫长欢进来。”玄荒帝对那个黒巾蒙面的黑衣人说道。

长欢穿过黑色的潮流,进到内殿的时候,看到玄荒帝已经坐起来,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莫名的,她觉得有些悲伤。很想逃离这里,就好像,害怕听到什么。

“我赢了。”玄荒帝说,“长欢,我跟神明打了个赌,你没有让我失望。”

“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吗?”长欢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

“是。从我发现我可能中毒的时候起,就打算利用这一切,来安排我的棋局。”玄荒帝坦然承认。

“那中毒的事呢?”千胥亲自检查过,是不可能出错的。

“中毒是真的。”玄荒笑了笑,“不过,很多年以前,灵族曾进贡了一种灵药,能解百毒。”

“原来如此。”长欢突然笑了,每个人都在下棋,都以为自己是那个棋手,唯独她,就这么横冲直撞的闯入了棋局。

“长欢,我打算立你为太女。”玄荒帝看着长欢微笑,等着她的回答。

“多谢了。不过,我想我不需要那东西。”长欢说着屈膝行了个礼,“既然帝君没事了,我也该告辞了。过段时间我就离开帝京了,到时候就不来辞行了。”

不顾玄荒惊讶的表情,长欢说着就往外走去,快到外殿的时候,顿了顿,说:“君上,这次就放过玄夜吧,他毕竟是你的儿子。”

长欢静静的穿过黑衣人群,向千翼挥挥手:“我们走。”

到殿门口的时候,长欢看见千胥正往这边奔来,快到殿门口的时候被禁卫军拦住。千胥有些着急,跟他们动起手来。

“小郡主,我配出解药了!”千胥看到长欢,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白玉瓶子。

“住手!”长欢走下高高的台阶,对着下面的禁卫军说道,“帝君已经没事了,太子也在里面,一切都结束了。”然后又对着千胥笑了笑,“已经用不着了。”

众人见她下来,都停了手,不过对她话中的意思有些不明所以。禁卫军的首领黎君来到她面前,挥刀指向她:“你不能走。”

长欢抬头看了看那人凛然的眼睛,突然笑了。

金色的夕阳斜斜的照过来,那笑容灿若星辰,一时间,黎君愣了愣,不明白那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玄明宫,也不是那么令人窒息呢。”长欢在他发愣的时候穿过人群,来到千胥身边,“小将军,我劝你还是先进去看看帝君怎么样了比较好。”

小将军?

已经二十三岁的禁卫军头领看着这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女子,有些讶异她叫出这个称呼时怎么会那么坦然。

不过,听到她的话,倒是真的准备进到殿内看看帝君的情况。这次帝君生病,他负责玄天殿的安全,居然出了这种事,怎么也该请罪才是。

可是,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劫持人质想要弑君夺位的明阳公主突然出来了?帝君和太子真的没事吗?

“别让他们走了。”黎君命令手下的人看住他们,自己向着高台奔去。不过,他还没有登上高台,紧闭的殿门再一次打开——

太子玄夜和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

“参见太子殿下。”黎君行礼。

“黎君将军,那几个人,谋害帝君,妄图弑君夺位,给我拿下他们。”玄夜伸手指向长欢几人,语气决然,另一只手却紧紧握住。

黎君看了看长欢,或许是因为刚刚那个笑容,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转头看向玄夜,“太子,这是……真的吗?帝君……”

“帝君被明阳公主毒杀了。”这次说话的是那个黒巾蒙面的黑衣人。

玄衣众。黎君看到他腰间的黑色令牌,惊了惊。尽管心中有疑惑,却还是转身,下令捉拿长欢几人。

一瞬间,所有的刀剑都向长欢几人而来。

长欢将匕首紧紧的握在手中,一边抵挡着禁卫军的进攻,一边向宫门口移动,眼睛却看向了高台之上的那个黑衣人——

之前在殿内的时候,虽然那声音刻意压低了,但她还是觉察到他的声音很熟悉,而刚刚,她可以确定,那个黒巾之下的面容,是重筝。

重筝。

为什么?能轻易的说出那种将她逼上绝路的话来?

“小郡主?”千胥看出长欢的心不在焉,有些着急,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

“没事。”长欢收回心神,专心应对眼前的局面,“我们冲出去。”

三个人互相配合,禁卫军几乎无法近身。原本他们以为长欢比较弱,可是看到那个柔弱的女子一招放倒一人的时候,都不由得吓得倒退了几步。

“就是现在,小郡主,小心点,我们走。”见禁卫军都不敢上前,千胥扔出一个黑色的小球。瞬间,周围升起黑色的雾气,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等到烟雾散去的时候,黎君发现,长欢他们已经消失了。而刚刚烟雾中的禁卫军,倒下了一大半。黎君疾走几步,上前查看,发现那些属下不过是晕了过去,才终于放下心来。

“黎君将军,你还磨蹭什么?追上去,记住,务必抓住明阳公主,死生不论。”重筝想到长欢刚刚看自己的目光,握紧了拳头。

长欢,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要帮助你的仇人?他可是害了炎王害了霁风的罪魁祸首,炎王那么疼你,霁风,那么护着你。为什么,你却背叛了他们?

你知道,当我知道所有的真相的时候,多么想亲手杀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君吗?现在我终于为霁风报仇了,终于为明甲军报仇了。可是,你呢?

死生不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玄夜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看向重筝,想说些什么。

“殿下,弑君的罪名,总要有人来担才是。”重筝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玄夜转首,握紧拳手,对着下面的禁卫军说:“明阳公主背主弑君,即刻通缉,禁卫军、巡防营立即全城搜捕,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

“杀了他,你以后要背负什么?”

“这次就放过玄夜吧,他毕竟是你儿子。”

——

那个人的话,似乎还在耳边。为什么?明长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玄夜转身,走进玄天殿,刚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在长欢离开之后,他听见里面那个黑衣人给玄荒帝喂解药的声音。然后,那个脚步声向外面走来,径直向他走来。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闭上眼睛的时候,却听见那人跪在自己身前说道:“太子殿下,玄荒帝已死,恭喜您成为人界之君。”玄夜惊讶的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了重筝的脸。

怎么回事?不是毕安?

重筝对他笑了一下,指了指腰间的令牌,说:“我叔叔估计还带着人在百里外的深山里转悠呢。他以为留下一半的玄衣众就没问题了,却没注意到我偷偷拿了这个东西。玄衣众,也够没脑子的。”

现在这些黑衣人,都是重筝从西南带来的毕家军。

而刚刚,重筝给玄荒吃的,大概是致命的毒药吧。

玄荒帝,大概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留的最后一步棋,这么轻易的就被吃掉了。

夜色降临,帝京城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拿着提刀带剑的军士。

不等戒严的命令,闻风的百姓早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关了门窗,将一切的血雨腥风阻隔在外。

这是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法则,早已渗入他们的血液之中的本能。

好不容易避开禁卫军逃出玄明宫的长欢几人,躲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看着禁卫军和巡防营的人一波一波的从不远处的街道走过,绷紧身体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小郡主,我们该怎么办?”趁着禁卫军走过的时候,千翼问道。

“当然是逃出去。”长欢看了看刚刚升起的月亮,“希望千陵他们已经走远了。”

“城门估计已经关闭了,我们怎么出去?”千胥说。

“我们从东门出去。禁卫军和巡防营加起来也就那么多人,他们没那么多兵力在每个城门都布下重兵。他们应该会觉得我会往西走,回鹊山。所以,东门那边应该不会有很多人。到城门口后,我跟千胥去引开门口的禁卫军,千翼去开城门。”长欢看了看两人,“明白?”

“明白。”两人点头。

“出发。”长欢说着就准备走却又突然停下,将两人拦在后面,“别出声,有人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

长欢三人隐藏在一堆稻草后面,屏息静听。这里是个死胡同,他们无处可逃,如果打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引来附近的追兵。

进来了。

听声音,似乎只有一个人?长欢松了一口气,向二人使个眼色,然后握紧匕首突然暴起——

一瞬间,来人还不及还手,就被人从马上踢下来,被按在地上,长欢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千胥和千翼的脚踩在他的背上。

“等等,别动手——”来人在倒地的瞬间叫出来。

“洛兰?”长欢看清了来人,有些惊讶,放开了他,“我差点忘了,你还是巡防营的主帅呢。”

“早就想领教明阳公主的身手了,呵呵。”洛兰扭了扭脖子,皱着眉头笑了笑,“不多说了,赶紧跟我走,我带你们出去。”

“不用。”长欢摇头,“你现在最好离开,当做没看见我们,去找你的兄弟。”

“你信不过我?”洛兰有些生气。

“不是,帮我,若是被发现了,你就完了。”长欢摇摇头,“洛兰,洛薇还等着你娶她呢。还有你父亲,你不是准备去参军了吗?你跟我不一样。”

“呵呵,他们都说你弑君夺位。现在这种时候还考虑这么多的人,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洛兰笑了,“洛薇也不信,是她让我来的。她还说,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就再也不理我了。你看,为了我的幸福着想,你就配合配合吧。”

长欢看到那个笑容,终于点点头,笑了:“谢谢你,洛兰。”

“你们先把这个换上。”洛兰见她答应,从马上取了一个大包袱递到长欢手中。

——是巡防营士兵的衣服。

长欢笑了笑,这下,的确省事多了。

高高的屋顶上,两个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静静的站立着。偶然路过的禁卫军抬头看到那两个黑影,立即警戒起来:“什么人?”

然而下一刻,当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头看过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那双月色下的眼睛,似是千年冰层下的寒光,让人无端的战栗。

几个禁卫军挤在一起,手中的刀指向那个黑衣人,他们毕竟是受过训练的军人,壮着胆子上前,“帝京城里现在正在戒严,禁卫军和巡防营在捉拿反贼,无关人等速速……”

那人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寒光闪过,那几个禁卫军还不及反应就怔怔的倒下,脖子上的伤口处流出鲜红的血……

“呵呵,你今晚好像很不高兴。”那个一直没动的黑衣人看到底下的鲜血,笑了笑,“怎么?看到自己的妹妹遇到危险,做哥哥的也不去帮帮忙?”

手中的银枪反射着月亮的光华,业焰没有理会墨沙,看着长欢离去的方向,再次跟了上去。

——长欢,比你想象中的要坚强。

他想起从前重筝跟他说过的话。他一直都知道,长欢,他的妹妹,比任何人都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