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太湖盛会
转眼之间，已到端午节。苏州的端午节，与别处又有不同。别处过端午是为了纪念楚国爱国诗人屈原投江，而苏州地区所纪念的竟是春秋时吴国名将伍子胥。本地的端午节也是该地区一年一度最为盛大的民间节日。
说到端午节，就不能不提及一段跟苏州有关的民间爱情传说，叫做《白蛇传》，它曾在民间广为流传，并被编排成无数种戏曲，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又被拍成长篇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后来又有电影版的《青蛇》。影视剧中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感天动地泣鬼神，算是华夏民族的爱情经典。对了，故事中最惊世骇俗的“白蛇显形”情节，居然也是跟过端午节有关。
在苏州过端午，不但要赛龙舟包粽子，而且还要做香囊挂昌蒲，最为传统的是，苏州人在过端午节时，还要喝雄黄酒，就是能够逼具有千年道行的白娘子显形的那种酒。据考证，苏州雄黄酒的前身应是昌蒲酒，后来加入炼丹而成的雄黄，以为可以祛毒避邪，遂演变为雄黄酒。雄黄酒的成分，无疑以雄黄研磨为粉，仍杂以蒲根和酒，具体味道真不敢说怎样，以现代的医学理论，似乎对身体还有一点害处。但是古代民间对于世俗的东西传承能力很是强大，阴历五月毒热初发时，苏州本地人每到过此节，若是不喝一点雄黄酒简直不叫过端午节。
今日里，苏州府外太湖边上还举行盛大的赛龙舟大会，还有无数商贾云集。如此隆重节日，身为苏州文坛的画坛学子怎能错过？正好允明前几日替几家大户人家写了几个墓志铭，很是得了几两银子，先生听闻后，便有意找允明请他拿出银子和大家过一个开心的端午节。
先生今番到达祝宅之后，由大门径直进入允明书房，又见到允明赤身露体的一幕，似乎这是他极大的爱好。先生心说，要是再碰到李夫人，恐怕又尴尬了。正回身要走，允明居然察觉到先生踪迹，连忙大喊：“是子畏吗？既已到门前，为何只是在外面徘徊？”
先生闻听，脚步便挪不动。既然允明不在意，自己又何必藏些龌龊想法？索性推开门，大方地进屋笑道：“老兄，你今日又是好春光，一次又一次，想不到你一个文质彬彬的府学秀才，整日里做出这等有伤风化之事。”
“我说子畏，你当我是在大街之上吧？”允明振振有辞道。
“当然不是。”
“那我是到别的女人面前招摇了？”
“也没有。”
“既如此，我现在只是在自己家中，并且是在我自己的书房里，天气不过太热，身上自然汗流浃背，我只是为了午间苦读学习，才脱掉衣裳稍稍晾快些，这又碍着谁了？”
允明一边说着，一边竟站起来。不过，他发现自己站起来后风光太过无限，赶紧又坐下去。先生倒不敢和他开太多玩笑，只好讪笑道：“如此说来，今日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过，即便我不来，毕竟家里除嫂子之外，还有孩子、下人，无论谁瞧见都不好……”
“你嫂子今日带着孩子们观龙舟去了。至于下人，他们倒都知道我的习性，因此我在书房之时，根本无人打扰我。子畏我跟你说，这全身凉快着学习写作，实在是舒服得很，而且思维也放得开，想要写我的草书，更是挥洒自如，这其中妙处你可能完全不知，要是有机会，你必须得试试。”
“裸身学习竟有如此妙处？”先生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当然。要不这样，你也把衣服脱了，现在就找找感觉如何？”
允明说完，再不顾身上无限风光，立刻起身来欲脱先生衣服，吓得先生连连后退，嘴里急求饶道：“好大哥，你且饶了我吧！这可是在您家里，万一让嫂子撞见就说不清了。另外你还是赶紧穿上衣服，听说你昨日里新得了银子，无论如何也得聚一聚大家寻些开心，好不好？”
允明听闻，真正是无可奈何，只得遵从他的意思。
有允明这位热心大哥负担经济，先生便召集起一大堆文友到太湖边的寻芳酒楼赏月亭中。其中有数名老者，如吴中诗坛大家朱存理，还有先生一直当做恩师的沈诚先生。渐次年长些的，有以画工出名的周臣周臣先生，包括先生的几个知己兼同学允明、徵明和都穆，另外还有藏书家杨循吉、琴师杨季静先生。再有来自江阴的诗家兼藏家徐尚德，另外还有他的侄子徐经，字直夫。那徐尚德和徐经去年时来到苏州经营丝绸生意，到吴趋里阊门内唐家酒肆吃饭时，看到酒肆内所悬书法俊秀飘逸，便跟唐广德打听，只说是儿子亲笔，此二人立时心中大有羡慕之意，务必求见先生，从此与先生成为文友。
另外同来的人中，还包括吴县的钱同爱等等。
先生顾视这些人等，隐隐觉得少了一个人，是谁呢？毕竟人多嘈杂，他却没往心里去。
一众人等占的赏月亭是在第二层，大家先后入席，面向广袤的太湖，今日湖中恰巧有比赛的龙舟正蠢蠢欲动。大家一阵坐定，一边品着碧螺春茗，一边眺望太湖龙舟云集，天际间帆船点点，不由得心旷神怡。瞬时间酒菜端上来，却是酸甜焦脆的松鼠鳜鱼、声色味俱佳的响油鳝糊、肥糯香浓的黄焖河鳗，都是太湖特色名吃。更有苏州府的招牌菜酱香卤鸭，此菜肥而不腻，鲜香可口，一众文友皆是百吃不厌。另有用上好碧螺春茶和太湖虾仁制成的碧螺虾仁，茶香与河鲜互补，入口滋味茶香浓郁河虾鲜美，颇令人称奇。
大家酣畅饮酒至半晌，忽见远处龙舟齐发，锣鼓声惊天动地阵阵传来，真正是一番壮观景象。大家一齐看得呆了，酒也忘了喝，手里都攒着劲儿，也有攒着筷子的，都把手心攒出汗来，眼见当头一只金色龙舟，乘舟之人也都着金黄色衣裳人人奋勇，在船头鼓手的震天鼓点中一马当先，瞬时冲过彩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