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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妈妈患癌没钱医 大哥患癌无法治
我毕业后在湖北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院工作2~3年,工资才36.00元/月,粮票29斤/月,食油2两/月,一个人的生活都都很勉强,工资太低很难养家糊口,好几年都没有加工资,“文革”毛主席提倡或试图缩小“三大差别”(指工农差别、城乡差别和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差别)。我的女朋友钟家珍的工资28.00元/月,家庭又是一穷二白。我有一次给妈妈三十元,可怜的妈妈舍不得用,放在房里被恶人偷走了。妈妈想吃点粉丝没有钱买,想喝点甜水没有钱买,头晕想吃点肉更没钱买,丧心病狂的窃贼缺德太伤我妈妈的心了。
大哥在荆门沙洋,继元弟弟还未成年不懂事,在家放牛砍柴,四弟继德去河北逐鹿当义务兵,妈妈性格内向,家境贫寒怄气甚多,老人在这个穷家一辈子不知怄了多少冤屈气,肝气郁结,积悲、思(思念几年没见的大儿子继先)、忧之极,积劳成疾,起初不能吃干饭,只能吃稀饭,最后进水也困难了。
1978年,我回家和继元、继德弟(继德刚从部队退伍回农村)抬妈妈去8里外的长轩岭公社卫生院,抬到卫生院,请小钱医生做食道吞钡,可怜的妈妈都站不起来,那医生说进行性吞咽困难就是食道癌,老人现在不能站立也做不了食道吞钡透视摄片,就算能检查又怎样呢?目前很多癌症晚期也没什么好办法,做手术也是人财两空。更何说又没钱医,也借不到钱住院,没有办法,兄弟仨万念具灰地抬着可怜的妈妈回家了,一路上心灵和脚步格外沉重。妈妈患上白内障、原发性高血压病,又患上了食道癌没有钱住院,听村民说用偏方皂刺煎水喝,小山边到处找也找不到皂树刺,中药房也没有卖的,可怜的妈妈以为二儿子会弄回皂刺,可没想到我这个二儿子空手而返。
我的假期到了,含泪离开妈妈。回到单位带着无比沉重的心情上班,带着不详预兆的心结度过了1~2个月的光阴。
1978年8月16日,我在手术台上给病人做胃次全切除手术时,外科史海安主任说,晏大夫下手术台后到我办公室去一下,两个小时后我去了,史主任把电报给我,一看:“妈妈病危速回”。当时如五雷轰顶,史主任还说,刚才你在做手术,怕你分心没讲实情,史主任一边安慰我一边批了回家的假条。
平常回家的精神特别爽,汽车行驶也似乎特别快,期待看到妈妈。今天与往日绝缘不同,路途似乎遥远,车也特别慢悠悠的,回到晏家湾村前,见到四弟和农民在路边水稻田里扯水稗子(baizi),我火速跑回家中,看见在堂屋右侧地面上扯有蚊帐,可怜的妈妈静悄悄的躺在地铺上,我跪在妈妈跟前,揭开妈妈脸上盖有黄表纸,我情不自禁地哭着,喊着,还敬摸着妈妈瘦得皮包骨的身体,可怜的妈妈再也不能象往常那样叫我:“木生,伢呀!你可回来了!肚子饿了吧?妈去弄点东西你吃。”想到这些我情不自禁地又豪啕大哭,婶娘劝我别哭了,哭久了伤身体,可我久久欲罢不能,泪如雨下,男儿有泪不轻弹,流泪必有伤心处,敬爱的妈妈辛苦一辈子,也没享一点福,带着剧痛和饥饿走了,永远走了。我妈妈自出生来到这个世界时挨饥饿,饥寒交迫,艰难困苦地度过一生,七十岁时也因病熬受饥饿的离开了,世界上那有比失去母亲更痛苦和悲伤的事情呢!想起这些,情不自禁又痛哭了一段时间,最后被人劝拉起来。
为了让妈妈入土为安,家里太穷没有钱买高档棺材,和我爸爸当年一样用几块木板门板拼凑成简陋的棺材,将妈妈的遗体埋葬在爸爸坟墓的附近,因为爸爸坟墓隔壁左右都挤满了,没有加进的空间,在抬寿棺行程的路上我悲痛的哭泣着,下冢后我趴在妈妈的灵柩上不愿意离开,依依难舍,也不能忍心让饱经风霜的妈妈就这样草草走了,是宾葬的村们把我硬拉上来的。
听说妈妈在最后弥留之际,连水也吞不进,完全是饿死的,剧痛和饥饿难忍,被疾病折魔得度日如年,也为了不给孩子负担,由于无力行走,可怜的老妈妈使尽全力爬到门前的小溪里去溺水而解脱,严重衰竭只爬了门口路边被人劝说并抬回屋里。
可怜的妈妈一辈子千辛万苦,任劳任怨,在那饥不果腹穷困僚倒的年代,作为刚刚做医生的儿子没有钱给妈妈治病,连医院也没住上一天,葡萄糖等营养针也未打一瓶,营养品也没吃一口,我的良心受到谴责,问心有愧,悔之晚矣,如果是改革开放的今天,我就有能力给妈妈治病,不能手术也要多多加强支持疗法,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我妈妈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最多是拖着小脚步行回方家湾娘家看看,由于晕车不能坐汽车,妈妈看电影也头晕,在屋后面小山上放电影也不能去看,没有上过长轩岭集镇,更不说下汉口了,所以一生没有照像,像片留给后人做纪念,我爸爸在汉口做苦工时只有一寸黑片登记像。
4~5年之后的一个暑期,闵副镇长特地从长轩岭到武昌水果湖东湖路湖北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找我看病,说他胃痛,长轩岭卫生院初步考虑胃癌,在我院放射科经胃钡餐拍片检查诊断:胃癌。手术准备行根治术,探查发现胃癌有广泛转移,只行了“开关”手术。他性格开朗,竟然笑呵呵的说:“60多岁的人了,怕什么?自古谁人能不死?”
在谈话中我见他老婆右上臂外侧有颗1.5cm黑痣,建议立即切除,并且要做病理学检验,她不做手术。两年后又是一个暑期,闵副镇长的儿子小闵从鄂钢来我家时,问及他妈妈,他说他妈妈是皮肤癌症,不听医生截肢的意见,已过世了。如果说小闵妈早在二年听取我的建议,及早治疗不会变成晚期癌症,或者早截肢可能不会因癌细胞转移扩散病逝。体表肿瘤早期发现早期治疗是可以治愈的。体内五脏六腑的癌肿很难早期发现,一旦发现已经成为晚期。
小闵大热天中午想喝冰冻啤酒,我家没有空啤酒瓶去交换啤酒,他花高价钱卖了10瓶啤酒,其中9瓶一饮而尽,没有吃午饭。
主管卫生部门的闵副镇长是推送我上大学的恩人之一,他来湖北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找我看病,没有好的治疗,没有好的招待,甚至没有进屋喝一口水。
当时我们蜗居8平方米平房,那是58年“大跃进”时期医学院做的临时石棉瓦房,竹篓水泥浆混合板贫民窟,冬冷夏热更不隔音,附属小学前面一共有4栋这样的贫民窟,每栋住8~10户人家,没有拍下外景照片,只能把它永远留在回忆里。
我大哥和嫂子的小日子过得还温馨,孙女秋云秋月也很孝顺,不幸于2010年发现有食道梗塞症状,诊断为鳞状上皮细胞癌,症状和我妈妈的症状是一模一样的,先是不能吃饭—→后来稀饭—→再后来—→水和流汁也吞不进。虽然在荆州和惠州做了一些相关治疗,但是终于于癸已年正月十七依依惜别的深情永远离开我们了。每次做梦都说大哥又出差了,出远门,而且时间很长很长。
我为大哥做过膀胱取石和膀胱颈挛缩手术,效果显著,但是他患食道癌我就无能为力了,大哥有恩于我,他担任生产队长时派我做“赤脚医生”工作,不然也不会有我今天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