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3章 芬格尔
芝加哥火车站在岁月侵蚀下已经变得破旧不堪,曾经洁白如玉的砖墙被污垢填满不复往日的整洁,几桩立柱也早已斑驳不堪,外衣脱离显露出藏在内的水泥也被风蚀剐蹭下不规则的损伤。来自秋日深夜的风呼啸在这片冰冷场地,几座零星遍布在四周的木质长椅被吹得吱呀作响。但即使在这样凄凉悲惨的月台依旧存在着人的痕迹。
那是一个颇为高大的身影,蜷缩在污浊遍布甚至长满青苔的角落,他把头夹在双臂上一下又一下地晃悠,双脚也随着在地面上敲打着不成节奏的拍子,像是在记录着时间,亦或只是单纯的无聊。一个由旧纸板切割出来的板子侧倒在旁,其上用多国语言写着类似乞讨的话术,他靠在一个巨大的背包之上整个形象看上去与残破火车站倒是相得益彰。风声与节拍声在空寂的月台回响,一同奏鸣一曲名为悲凉的歌谣。
“踏...踏...踏”
直到渐进的脚步声和行李箱推动的声音传来,才打破了这样异样的和谐。
那个身影猛地一抬头,他有着日耳曼人一贯的长鼻梁,下半部分脸被茂密的络腮胡遮挡,但即使如此也能依稀看出他的英挺,墨绿色的眼睛睁起冒出诡异的光。在看到来人后他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有理会沾上的灰尘正要快步靠近时又想起那块板子,折返拿回来后才一路小跑到上跟前。
路明非抬头看着那个庞大身影遮蔽了本就微弱的微光,看着他那乱糟糟如同狮子般散乱地头发被打得透亮,那双墨绿眼睛中流露出一种被路明非所熟悉不达目标不罢休的神情。路明非看着他的眼睛,期待着这个待在卡塞尔月台等候的人能说出什么话语。
“One dollar,just one dollar…”
经典的美式乞讨开场
直到这时路明非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板子,发现自己是想错了。刚要把手探到口袋就想起自己金库可不宽裕,如果卡塞尔没有奖学金的话自己这学期怕是要靠师兄吃饭了。
所以转而开头回绝
“No,I'm poor!No money!”
直言不讳,丝毫没因为自己的贫穷而感到一丝挫败。
那个巨大的身影焦急地来回比画,口中说出了数种亚洲国家的语言,路明非心想这还是个丐帮长老级别的?
直到他说中文时观察到路明非起了一丝变化才紧接着说
“大爷赏点钱买杯可乐吧,我真不是乞丐,只是出门在外丢了钱包”
看着路明非那副看表演的眼神他更加焦急,从身后一直背着的包里来回翻找,一边找着还不忘给自己辩解
“芬格尔·冯·弗林斯,真不是乞丐,大学生。”
终于,他从背包里掏出来一本字典大小的书册,指着上边拉丁文混合着英文的书名来证明自己,在那个书名下,路明非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标识。一颗半枯半荣的世界树图案。
“卡塞尔的学生?”
路明非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如果说之前看到的古德里安教授知识书卷气太重不像是个混血种的话。眼前这个看上去像是乞丐,行为上就是乞丐,给他一个乞丐名号十个人有十个人都同意的芬格尔居然也是卡塞尔学院学生、
此时路明非真情实意地为这所学校的平均素质感到担忧。
可芬格尔哪能看得出路明非心中的复杂思绪,看着他认得出自己的身份整个人简直是欣喜若狂。他一边夸张地哀嚎假装流出眼泪一边大力拥抱向路明非。
同时嘴上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亲人呐!可算能找着一个美元买可乐了。”
路明非灵巧地避开了他宛如巨熊扑击般的拥抱,转到他身侧仔细观察这个男人,看着他身上衣物虽然被尘土染灰但是其内却还算整洁就稍微放了下心,从口袋里掏出来前往卡塞尔校区的火车票在芬格尔面前晃动示意。
芬格尔倒也能意会,同样拿出那张一模一的磁吸票,漆黑票面上用银色绘着枝叶繁茂的巨树花纹。
路明非这才点了点头,正式确认了卡塞尔学院素质确实是不太行。
“哈——还得是可乐啊。”
从外面买了几份三明治和可乐后他们又回到了火车站,芬格尔四仰八叉地半躺在长椅上惬意摸着肚子感叹,只是在他身下吱呀哀嚎的椅子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路明非则拿着另一杯可乐咬着吸管看着芬格尔像个大爷一样在椅子上歇息,想着差不多该套点情报出来了,当做补偿我三明治的恩情了。
“师兄,你是几年级的?”
路明非询问
“八年级。”
芬格尔一边用舌尖剔牙一边模糊不清地回答道
“卡塞尔还能读博士?”
更让他震惊的是芬格尔这摸样居然还能是个博士
“哼哼...这你就不懂了吧。”
芬格尔挪动着奋力直起身子,摸着下巴杂乱的胡子哼哼了几声。
“看你不像知道我的名字,应该是今年的新生吧。那就让我来为你科普科普吧。”
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喉咙
“我们卡塞尔按照血统浓度分为几个阶级,A级,B级,C级,D级,E级,F级,每一级别之间都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想要越级挑战可以说难于登天。”
路明非看着芬格尔在那装模作样地吹嘘,想着这货还看过网文啊这么熟悉这套。
“而我,正是这所学校唯一的——”
“E级!”
芬格尔大力拍打着胸口,发出彭彭闷响。
“想要下降阶位就要留级,而想要成为这绝无仅有的E级当然也要绝无仅有的连续留级!我这八年级,全是留级拿下来的!”
他挥舞双臂,空寂的月台被他挥舞风声打破平静,那副挥斥方遒的模样骄傲得就像是在演讲台上呐喊的总帅,而不仅仅只是一介学生。
路明非一边思索着一边期待芬格尔还能给出什么情报时,却发现他的高声宣言已经遏制住很久了,那呼呼破开的风声也不再响起。抬头看去,芬格尔仍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摸样,双臂高举,发丝骄傲地飞舞停留在空中,随着摇晃的衣摆褶皱也不再变化成为一张不再变化的速写。
这是路明非再熟悉不过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