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草莓镇
砰！
一个酒瓶应声而碎。
余司肇竖起手枪，盯着枪口冒起的缕缕硝烟发呆。
枪已经练了半个月，余司肇进展不可谓不小。从一开始的三枪打中一次酒瓶，到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一枪一个了。
前提是瞄准1秒以上。
用亚瑟的话说，对方把枪都收起来了，你还没开枪呢。
就这还只是普通射击。亚瑟那手经典的“美式居合”，可不知道要练多少年喽。
这些天，除了练习射击、骑马、安营、打猎等傍身技能，亚瑟还带着余司肇干了些“买卖”：包括但不限于拦路抢劫马车、接警局的悬赏通缉等。
余司肇没有看错亚瑟，他的心里的确有最基本的道德准则，干的多是劫富济贫之事，对于穷人，他基本不会下手。用亚瑟的话说，抢劫穷人是费劲不讨好的事儿。
“达奇……！亚瑟！！”
一个穿着天蓝色大衣的黑人小伙儿骑着马从营地正门冲了进来。
这是帮派枪手蓝尼，余司肇曾在雪山上见过他几面。从雪山下来途中，达奇派蓝尼和迈卡去德克萨斯州边界地带扫听关于追兵的消息，因此余司肇没有多见过这小伙。
事实上，帮派至今仍有三人未曾归队，便是蓝尼、迈卡和在先前的黑水镇劫案中被捕的年轻枪手西恩·马奎尔。
刚还在达奇帐篷里闲聊的两人急忙迎上去，达奇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蓝尼气喘吁吁，慌张地说：“他们抓了迈卡！他……他因为谋杀罪被逮捕了！在……在草莓镇！”
达奇示意蓝尼平静一些，安慰道：“没事的孩子，先把气喘匀了。”
蓝尼忍不住双手撑膝，大口呼吸着，“他们……他们差点把我吊死了，还把迈卡关在了草莓镇警局！听说他们要吊死他！”
亚瑟讥讽道：“希望如此。”
达奇喝止道：“亚瑟！”
“怎么了！那白痴自找的！你也知道我对他的看法，达奇。”亚瑟对迈卡向来不满。
达奇显然是打定主意要亚瑟去救人，还试图说服亚瑟：“你以为我会被他盛气凌人的样子蒙蔽，看不透他的内心吗？他是个好人。”
“不，绝不，我才不会去救那个白痴。”
“我不能去！整个德克萨斯州都贴满了通缉我的海报，算我求你的。”
达奇顿了顿，语气变得缓和，“换作是你，他也会去救你。”
见老大哥如此恳求，亚瑟的表情也舒缓了不少，“我不觉得他会。但……”
“好吧，我去。”
“亚瑟……”达奇看出亚瑟的态度不太对劲。
亚瑟不再理会达奇，转而关心起蓝尼：“你还好吧蓝尼。”
达奇吩咐亚瑟道：“带那孩子到镇上去，不是草莓镇，去瓦伦丁。灌醉他，让他好好‘缓缓’。”
走回帐篷前，他还叮嘱道：“别弄出什么乱子了。”
亚瑟像个孩子一样摆手：“我早就不这么干了。”
“然后你想办法把迈卡弄出牢房！”
亚瑟长叹一声，捏了捏旧赌徒帽的外沿，摆手招呼蓝尼：“走吧，小伙儿。”
他又朝余司肇远远喊道：“到镇上找我汇合，明天一早！”
余司肇答应了一声，目送两人离去。
救迈卡……救那个人渣？
迈卡·贝尔，这个还算有情有义的范德林德帮唯一的叛徒。早就知晓剧情的余司肇并不想去救人，尽管这跟他没什么关系。
范德林德帮是一艘注定要沉没的破船，余司肇可不打算跟他们一起淹死。按照规划，他只打算跟他们混到进入大城市，攒到一笔钱就溜之大吉，利用全智的历史和科学技术资料去大城市做点生意，富足地过完自己的余生。
可即便如此，也不意味着他就愿意昧着良心去救一个肆意妄为、草菅人命还背信弃义的彻头彻尾的人渣了。
但是随意改变剧情走向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余司肇懒得再想这些破事儿，回到帐篷，拈起已经被磨成原型的小铁片，顶到磨刀石上开始磨起来。小铁片慢慢被磨出一个凹陷的半圆。
第二天清晨。
余司肇是在火车站台附近找到的亚瑟。找到他时，他整个人醉得不省人事，瘫在泥地上呼呼大睡。
看来“我早就不这么干了”不代表现在不会这么干呀。
鉴于自家师傅是个暴脾气玩意儿，余司肇也不好直接上手拍醒这个醉鬼，只好在一旁砌了个火堆，烤点儿前日打来的鹿肉，煮起一壶水，往里撒点儿咖啡粉。
直到中午，亚瑟才悠悠醒转。
他捂着那颗大脑袋龇牙咧嘴地坐起身，忍着头疼眯着眼看了眼太阳的位置，顿时一脸懊悔，“噢……你这白痴，摩根。”
“亚瑟，来喝一杯咖啡、吃点肉儿，醒醒酒吧。”经过半个月的相处，余司肇已经可以直呼其名了。
亚瑟朝来声处望去，才见余司肇已经烤好了一大块鹿肉，还煮好了一整壶咖啡。
昨夜的吃食不知什么时候已吐得差不多了，闻到这阵肉味，不禁食指大动。
亚瑟用猎刀叉起鹿肉，直接塞到嘴里撕咬下一大块咀嚼起来，“等了我很久？”
余司肇满不在乎地答应，“没有很久，大概……六个小时吧。”说着，他掏出一个铂金怀表搂了一眼。
这个怀表是四天前从一个富商身上抢来的，据说值三十多美元。但余司肇正好缺个计时工具，就留下了。
“哦对了，你的马我也牵来了。蓝尼说他醒来的时候没找到你，就把你的马一并带回了营地。”
余司肇指了指不远处拴在树上的马。
亚瑟哼唧了一下，又狠狠撕下一块肉吃起来。
这是一趟跨洲的“旅行”，当然，说是跨洲，因为本就身处路易斯安那、俄克拉荷马、德克萨斯、阿肯色四洲交界，路程其实不长，快马一日便到。
“死壮，和我们待一块儿也有好些日子了，对我们什么印象？”
路途遥遥，即便沉默寡言如亚瑟，也不免要找些话聊聊。
“……你们是屈服于自身欲望的可怜人。”
余司肇沉思半晌，终于开口。
亚瑟一听，不悦已经浮现在脸上，“你对我们这帮人根本一无所知。你还不是我们。”
“我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但你心底里是个好人，亚瑟。这些话我只对你说。”
余司肇随着萝卜的行进，颠簸得摇头晃脑，“为非作歹、过着粗陋又艰辛的野外生活……你们只是在努力求生存罢了。”
“你们对抗法律、抢劫富人，无时无刻不在扮演罗宾汉，可你们只是为了自己。”
亚瑟几度想要开口争辩，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达奇的无政府主义思想……怎么说呢，听起来似乎很美好。”
“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多么完美呀。可你们难道没有想过吗，要想对抗资本家，只凭几个神枪手是做不到的。”
余司肇遥遥指了指黑水镇的方向，“个个以一当十的范德林德帮，被一个小镇的警察和十几个FBI追得抱头鼠窜，躲到雪山里了！”
说到这儿，他甚至笑了两声，“如果是这个国家容不下这样的‘我们’，那么这个十几人的小团伙就注定要灭亡。你想过这个，你早就想到了，你只是沉浸在达奇为你编织的美梦不愿醒来。”
亚瑟无能狂怒地大吼道：“所以我们只是在这里干上一大票，然后我们就回西部，回那片处女地，买上一大片土地，过我们的生活！”
余司肇似乎忘了照顾亚瑟的情绪，嗤笑了一声：“看看这些铁路，他们难道只会修到这里为止吗？铁路会修到你梦想的处女地，高楼大厦也会。”
“那还能怎么办！我们只会开枪和打猎，难道我们还能梦想成为纽约的资本家？还是干脆自杀算了？”
那为什么不选择拥抱现代生活呢？
他这么想，但他断然不敢这么说。他说：“是啊，那还能怎么办呢？我，一个一无所有的华人选择上你们的贼船，大概也是想看看你们能怎么办吧。”
剩下的旅途在沉默中走到终点。走进草莓镇时，已是深夜了。
二人找了草莓镇唯一的旅馆住下，只要了一间房，因为一间房一美元的价格太贵了。
亚瑟专门挑了一间面向镇子的客房，从这间房的窗户可以看见草莓镇警局。直到睡前，亚瑟已经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记录下了警局人员情况。
合上小本本，亚瑟跳上床，对打地铺的余司肇说道：“明天一早，去看看什么情况。”
余司肇没有听见，他已经睡着了。
亚瑟皱了皱眉，翻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