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两功同练，隐功秘法
剑光乍现，锋芒刺骨。
左冷禅心头尚未消散的异感再度复起，又生那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身似孤舟，处身狂滔的感受。
这种感受就像浪潮一般，此次复起，竟比之前面对剑气时，来的更为强烈。
“嘶！”
“这究竟是什么剑术，竟能影响人心？”
左冷禅心神大动，自己纵横武林数十载，自问对各家剑法都能如数家珍，即便是后辈新创的剑招，见过一次，亦能看出几分门道。现在却不仅看不出对方剑法门道，搜肠刮肚之下，亦无一点印象。
他不敢松懈，当即功力尽催，掌势挥舞，千钧一发之际，悍然打出了大嵩阳神掌威力最大的一击。
气盖山河。
掌心凝聚一团肉眼可见的赤红劲气，如火药爆发，隔空递劲。
左冷禅一掌发出，满以为就算不能击碎利剑，也能迫使对方退避，万没料到一掌击出，那道笔直刺来的剑尖又凭空变了个方位，指向周身其他要害。
他心头寒意剧增，慌忙变招。
到底是将嵩山武学去芜存菁，成名数十年的宗师级人物，不仅搏杀经验丰富，临阵处变亦能于一瞬，大袖一摆掌势随之变换，转攻为守，袍袖在身前翻卷，两条强劲臂膀隐于大袖如伸如缩。
紧守自身要穴、要害，一心尽御敌剑于身外。
左冷禅锐利的目光紧盯剑尖，步伐进退自如，掌法似虚还实。
左支右挡，四下迎招。
重重身影，在方圆数丈内闪烁。
可他招法连变，心头的寒意不仅未减，反而愈发高涨。
就像泄流的洪涛，欲堵欲汹。
“不可能，绝不可能，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剑法？”
左冷禅只觉自己无时无刻不被一种异感笼罩，仿佛无论如何避让，防守，自己都一直身处在这大无边际的怒潮狂滔之内，从未彻底让过对方剑尖。
那不断激射的剑光，就像惊风密雨，永无断绝之势。
然而，在外人看来，却又觉他的反应太过激烈。
在别人眼中，攻击他的那道剑光，分明一直没有任何后招变化，一直指向他的咽喉头颅，而左冷禅的不断变换的掌法却笼罩了自己全身，颇有种被千锋所指万刃临身的架势。
“啊！”
“啊！”
这时，那被日月神教络腮汉子各斩一臂的两个嵩山名宿，异口同声发出了一声惨叫。
左冷禅一心御敌，心神凝聚至极，眼中已仅剩面前剑光，似乎全然察觉不到己身之外的任何变化，即便身边忽然响起两声惨叫，他也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后招如水银泄地，防护的水泼不进。
叶归来依然剑法无变，剑尖连闪，唯有一式刺剑。
可他这式刺剑，剑尖闪动时，一剑却仿佛化作十剑，百剑，幻化出重重剑影。
锋锐冰冷的剑尖，点出闪烁银光，就像密集的雨点。
一式最简单的刺剑，在领悟剑意的叶归来使来，已不逊色经过千锤百炼创成的奇招。
又快又急。
就像一种脱离了剑路的清风五式、横行第一剑。
左冷禅时时刻刻盯着飘忽的剑尖，心头虽惊，尤能正确应对。
而他一方的其余人等，看到那剑光时，却个个如临大敌，疯狂对空出招，仿佛都被一个举世未有的大敌包围，自顾不暇。
被斩一臂的二人，更是如疯如狂，完全不顾断臂流血如注，急运内功，癫狂挥动独臂。
进退之间，血瀑乱溅。
两方观战人马，甫见剑光，亦觉心潮涌动，不过剑意毕竟不是对他们所发，虽有异感，尚能克制。下意识将目光移开，心头异感立即消失，顿时反应知道这剑看不得，撇开眼不敢再刻意盯住剑光。
脱离了险境的任盈盈二女，此刻穴道被解，已恢复行动，正自暗运内功，运转血脉流通。
忽逾此时。
身处剑锋之下的左冷禅，在经过数十招的应对后，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心里生出一股明悟。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这招剑法惑人心神，越盯住他的剑锋，越容易受到影响，要破这一剑，唯有不去看他的剑，以听声辩位之法，辩明方位，破其剑招。”
一明此节，他立即闭上了眼睛。
双目一闭，左冷禅便觉感受到的景象好像换了一方天地。
那种如坠狂滔怒海身不由己的感受，全都消失不见，唯剩耳边呼啸的剑啸破空之声。
他先前还有点手忙脚乱的招式，立即便显得从容起来。
转守为攻。
叶归来一见他的动作，暗自冷笑。
不得不承认，左冷禅的应对措施的确十分妥当，人与人情感相通的媒介便是感官，尤又以视、听二觉为最。
叶归来并不懂“音攻”之法，做不到将招意溶入呼啸的剑音，左冷禅闭上眼的举动，用来应付他这一招，的确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可这一招，虽然尚未达到叶归来心目中的圆满境界，却也绝非如此简单的手段便能破去。
叶归来刺剑未绝，但自左冷禅闭眼开始转守为攻，他刺出的剑锋，就连呼啸的剑音也消失了。
正是华山希夷剑法之精髓。
剑出无声，剑出无迹。
左冷禅功力尽催，急欲一招败敌，万不料耳边剑啸忽然消失，听声辩位的破招手段，顿时成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他止不住心里一寒，一股冰冷的气息直从脚底冲上天灵。
再也顾不得闭眼，双目爆增，将发未发的无俦掌力，在睁眼时，迎向最后感觉到的杀气、锋芒，悍然击出。
一掌发出之际，左冷禅霎时胆悬心提，心知自己仓促睁眼，又将受到对方剑法影响，衔接的下一招已不能圆融无缺，如果此招不能退敌，必会于一瞬中中剑落败。
可他却绝未想到，他中剑并不是在下一招。
那击出的右掌，掌力尚未全发，便觉一股刺骨锋芒落于指掌间，只一刹，那种奇异的感觉便又彻底消失，就连对手掌的感应也完全消失。
左冷禅顿时三魂齐冒，身为一个久经战阵的老江湖，自然清楚这种变故意味着什么。
定是自己右掌，已自手腕处断开。
他顾不得惊怒、细想，做出了目前最正确的应对措施，仰身向后一跌，双足齐蹬，向后飞退。
在此间隙，一股剧痛感油然而生。
叶归来一剑断掌，本欲趁胜追击，毙敌于一瞬。却忽见那只飞在空中的断掌，不断膨胀，一副要炸开的模样。
只看一眼，叶归来便已确信这条断掌必会炸开，而且威力不小。
左冷禅方才运发功力汇聚掌心，没打出去便被自己斩断，此刻那断掌中凝聚了凶猛且不可控的劲力，就像已被点燃的炸药，爆炸已是必然之势。
在这种发系千钧的时刻，如果贸然追击，纵算不受重伤，大抵也要狼狈万分。叶归来敏觉战机，脚步一错，斜步揉身，闪向对空出招的两个断臂汉子。
这二人身受断臂之创，未曾点穴止血，又狂催真气癫狂出招，此刻招法之间到处都是疏漏，叶归来闪身而上，无声无息两剑，就将二人枭首。
“砰！”
伴随着左冷禅轰然炸裂的断掌，两颗头颅飞空而起，颈间血涌如瀑，飞溅血珠绽若千朵红梅。
惊鸿一瞥，叶归来就从两颗断首中认出了其中一人身份。
九曲剑钟镇。
昔日除魔大会，曾在嵩山见过一面。
另一人他却不识，那人并非十三太保中的人物。
不过左冷禅能将之堂而皇之带在身边，应该也不会是左道人士。叶归来并未过多在意，无论是十三太保还是其他，但凡与左冷禅搅在一起，都是他必杀的人物。
叶归来斜向飞身，出剑斩杀二人，剑光离了其他对空出招之人的眼目，那几位顿时脱离了剑意影响，顾不得多想，几乎只比蹬足后退的左冷禅慢了一两息，同时飞身暴退。
落足。
止步。
左冷禅仍立在他们身前，右臂鲜血长流，连连点击手臂数个穴位，才将血流止住。
左右两方观战的人马，都屏住了呼吸，万没料到瞬息之间，战局突变至此。
左冷禅在止血时，双目仍紧盯着叶归来，虎目通红，充斥着刻苦铭心的恨意，杀意。
身后众人察觉他的情况，纷纷绕至身前，将他护住。
叶归来提剑进步，冷冷道：“大嵩阳神掌名头虽大，不外如是，今夜我先诛首恶，来日直登太室，绝你满门，方教世人皆知报应不爽。”
左冷禅等人脸色一厉，恨意、怒意填满胸膛，又不住在想，这人与我们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为何我们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他都好似了然于胸？
左冷禅恨意杀机如瀑如潮，心底却又不免懊悔不绝：“可恨我方才被他邪门剑术迷惑心神，一味防守，早知如此一开始便该将精研多年的攻杀绝技使出，必不置落到如此境地………”
思索未绝，陡听一道寒音。
“阴曹路远，我今夜索性就做件好事，送你们一起上路，不误阎王爷给你们定下的良辰吉日。”
叶归来长剑一摆，血花飞溅，再度飞身而上。
左冷禅寒光爆射，厉声叫道：“不要看他的剑，杀。”
话音未落，左冷禅飞身跃过挡在身前的一排嵩山名宿，五指戟张，一股冰蓝色的气体霎时笼罩了整只手腕，左掌仿佛带上了一只坚冰手套。
天地间的气息陡然一寒。
“杀，杀，杀。”
人在半空，左冷禅厉叫三声。
这三声杀字，震天动地，漫山遍野顿时杀气大盛。
他明明断了一只手掌，气息竟依旧旺盛，话音中气十足，似乎断手之伤，不过痢疾小患。
这三声刚落，左冷禅便与叶归来在半空斗在一起。
同一时，下方忽然响起刀剑争鸣，和声嘶力竭的哀嚎嘶吼声。
先前那些分散开的黑衣人，竟在左冷禅话音落下的间隙，骤起大乱。转瞬间，其中真正杀手就近乎被屠杀殆尽。
本来叶归来叫破了左冷禅的打算，令他们已有防备，可乍听三声大喝，心神失守，又不知这三声乃是左冷禅呼叫动手的暗号，失了战机为人所趁。
而直到真正的黑衣杀手倒地，才发现，混在杀手中左冷禅一方的人，竟有接近三分之二之多。
这样的局面，那群真正的杀手，又岂有幸存之理。
那群杀手中，仅有几个好手，还在死命坚持，怒喝连连。
“左冷禅当真是你。”
“你不得好死。”
“……”
话尚未说上几句，便被一茬一茬扑上去的乱刀乱剑砍中，转瞬变成了一道肉泥。
一群黑衣人将杀手杀尽，仅露出的一双双眼睛，幽幽放射着狠戾毒辣之色。
全都一言不发，朝日月神教一方扑去。
这种局面，他们竟然未去帮助左冷禅共抗强敌，反而依旧想着剪除日月神教一方人马。
别说日月神教一方没想到，就算叶归来也没想到。
左冷禅已断一掌，居然仍未改变自己的原定计划，究竟是自负还是自信？
虽然通过交手，叶归来发现他此刻所使的寒冰神掌功夫，比之前繁复的大嵩阳神掌更为精纯霸道，其威力之大，已不在七重葵花神功的东方不败之下，可叶归来还是不知道他是哪来的信心在仅剩一只手臂的情况下，认为能在自己手上保命？
叶归来与他过上数招，便已觉察出他这门寒冰神掌，先不论内里真气功夫，招法变化实则仍未脱离大嵩阳神掌桎梏，应是经过去芜存菁后，招式更为精简的同类掌法。
“奇怪。大嵩阳神掌乃阳刚之力，寒冰神掌属性阴寒，左冷禅既然练就了阴寒之功，如何还能使出纯正的大嵩阳神掌？”
嵩山派秘传嵩阳心法，叶归来常有耳闻，深知此功练得乃是阳刚真气，与嵩山派堂皇大势的剑路、掌法正好相得益彰，绝非阴寒内功可以匹配。
如若心法改变，以阴寒之力催动，势必会造成嵩山派所有招法威力大衰。
但从左冷禅身上，却完全看不到一点这种弊端。
“难道说……他的嵩阳心法并未转换成阴寒内功，而是……”
“两功同练？”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种可能性最大。
叶归来瞳孔暗缩，以他的武学造诣，十分清楚要同时练就两种相克的内功，是何等艰难。
相克内功虽然同练入门不难，可若没有达到阴阳循环之境，体内相互克制的两股真气，便会时时相冲，练功之人不止无法尽得二类强极之力，反要时时深受其害。
“左冷禅体内应该是存在两股真气，方能先后使用大嵩阳神掌和寒冰神掌。不过他不能同使两功，想必是体内两股真气泾渭分明，尚未达到同存之境……”
“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竟能不受二气相冲之害？”
一念至此，叶归来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左冷禅除了创立一门【寒冰真气】外，其实还创了一门用来对付他平生大敌的武功，名气虽然不大，但却神妙非常。
正是能克制【吸星大法】汲取他人真气的【隐功秘法】。
想到此节，叶归来顿时恍然大悟。
“左冷禅定是用了隐功秘法，隐藏了一股真气，方能不受二气相冲之害，随用随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