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堂而皇之杀仇寇
火光煌煌。
忽明忽暗。
左冷禅如飞鹰扑地，入场大肆开杀。
气势霸道张扬。
大开大合的掌势所到之处，火光迸射炸声连连，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不是被他拍成两断，便是被击得当场炸裂。
当日在封禅台叶归来也曾见他使过这门掌法，正是嵩山派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大嵩阳神掌。
这门掌法单以招式而论，其实并不算顶尖，能够拥有这种恐怖威力，皆赖他一身浑厚至极的内功修为。
掌法不比兵刃，功力不足，尚可用锋锐伤人。掌法以拍打为主，没有高明的内功修为，发不出强大的劲力，在精妙的掌法招式，都比不上一根铁刺杀人迅捷。
呛！呛！
左冷禅身后那十几人随之落地，几人锵锵拔剑，其余数人却是赤手空拳，杀入人群，所使招式亦是大嵩阳神掌。
那擒着任盈盈与蓝凤凰二女之人，一手握剑，一手拿人，在人群中左右冲杀，凡是遇到日月神教弟子，就将二女往前一顶，逼得对手不得不回招。
一声声“圣姑”、“蓝教主”，在兵刃交织声中此起彼伏。
叶归来杀机如潮，一见左冷禅再也按耐不住，提步掠出黑暗。
炽烈杀心，已令他迫不及待想要将左冷禅的头颅，亲手拧下来。
他赶至时，三方杀斗正酣，甫见不速之客，齐视为敌，挥刀出剑乱斩乱刺。
才一照面，就有日月神教弟子、黑衣人不约而同朝他出手。
叶归来杀心如焚不闪不避，拔剑在手，逢人便杀。
怒剑如大瀑浪潮汹涌而发。
十几个呼吸，就杀得人头滚滚茬茬倒地。
步步踏血，剑剑夺命，不断向左冷禅迈近。
进逾十步。
忽然寒光一闪。
火光晃眼。
一道冷剑朝他要害袭来，叶归来刚挥剑掠过一人咽喉，血花尤在半空飞溅，不及抬眸，反手便又刺出一剑。
那出手之人对自己剑法颇为自信，自衬自己剑出突然，必能一击即中，不料目光一触叶归来之剑，便觉心神一滞，似被拉入了怒海狂滔，手上的动作莫名一慢，剑招顿出偏差。
他一觉此错，心神大悚。对敌争锋，任何一点细微的错误，都有可能要了自己性命。惊惧之色尚未现出，便觉手腕一痛，那能举筷能使剑的右手便飞离自己眼前。
痛感刚至，胯下又是一疼，耳边好似响起了一阵鸡飞蛋打的声音，难以忍受的痛感霎时一涌全身，他顿时双腿一软，再也站立不住。
还不等他软身倒下，叶归来就再度飞起一脚将之踹倒，手腕一抖又将对方唯一完好的一只左手连根切了下来。
往常他杀人都是直取颈项要害，穿喉、枭首，能一剑杀人绝不用第二剑，今次却为这人破了先例。
只因他在电光石火之间突然发现，这人竟是一位老熟人。
嵩山派，陆柏。
“啊……”
陆柏大声惨叫。
凄厉叫声惨绝人寰。
叶归来一脚踏在他的嘴上，用力一碾，将他惨叫声堵住，手上杀人夺命的利剑停在他的胸膛处。经他一番酣畅淋漓的大肆杀戮，此刻他所立之处几无一人靠近，纷纷退避与其他人杀在一起。
“左冷禅！”叶归来一声大喝。
声音奇大甚至压过了分布四方的杀斗声，声色亦不类往常，尽显阴沉狠戾。
左冷禅正杀得黑衣人和日月神教弟子鸡飞狗跳，避走不及，一闻有人连名带姓呼叫，虎目寒光霎时射来。
叶归来斗笠遮面，他看不到叶归来的脸，却一眼认出了被对方踏在脚下双臂断残下身染血的陆柏。
叶归来当然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森寒冷戾的声音再度响彻四方，“看清楚。”
话音未落，只见他倒持剑柄双手相握，向着陆柏的胸膛一刺而下。
陆柏被他踩住嘴，无法发出一声惨叫，喉咙里呜呜几声，登时怒目圆睁死于非命。
这一幕不止左冷禅望见，与他一起的那十几个人、厮杀的黑衣人和日月神教中人，十之八九都因叶归来那一声大喝，先后察觉。
陆柏号称“仙鹤手”，在武林中颇有声名。江湖上认识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谁也没想到堂堂仙鹤手，现在不止双手俱断，还被人踩在脚下，当着嵩山掌门的面堂而皇之一剑刺死。
左冷禅一方个个血涌头颅，怒发冲冠，万万没料到相处几十年的师兄弟，会在转瞬之间身死当场。
更没想到，杀人者是以这样一种堂而皇之的嚣张气焰。
分明是故意要将嵩山一派的脸面，给踏于脚下。
左冷禅等人一个个杀心如焚，恨不能用意念将叶归来击毙。
可江湖上的积年名宿，个个都是成精的老妖。左冷禅等人心中虽然怒不可遏，也暂时生生抑制没有轻举妄动。
陆柏的武功他们都很清楚，虽然不算顶尖，在江湖中亦属一方强手，居然被人如此轻易制住、击杀？
可想而知，杀他之人，武功究竟有多高！
只见人影闪动，嵩山一行全都掠向左冷禅。
黑衣人、日月神教弟子一时不查，竟未拦截，而左冷禅凶威太盛众人避之不及，立身之地只有遍地死尸，更无一个活人，竟让他们轻易掠至。
一见此状，隐隐有联手共抗嵩山一方的黑衣人一方、日月神教一方，纷纷罢手，人员飞速会合占据一处。
霎时之间，熊熊火光中央空出一片。
刚才还杀斗的人群，分成三方对立。
叶归来一人独立一方，踏血而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左冷禅面上怒极，浑身上下弥散着凶横杀气，甩袖进前数步，怒声叫道：“魔教贼子……”
话刚一出，忽又一紧其口。
他忽然看见叶归来身旁横七竖八的尸体，有黑衣人，有日月神教弟子，还有自己一方的陆柏。
心里陡起古怪之念，这人三方皆杀，究竟是谁？
他并未怀疑是被围困山中的四岳高手，山中有哪些人，他早已一清二楚。
叶归来反手拔剑，慢慢拔出。对于杀人他已经有足够经验，出剑杀人一定要快，可收剑却不能太快，因为剑在刺入别人身上时，拔得太快会溅自己一身血。
叶归来持剑而立，剑尖殷红一串，直往下滴。
“阁下究竟是谁？与左某有何仇怨？”
左冷禅的目光如同一柄利剑，杀气森然。
叶归来斗笠微扬，幽冷的话音自斗笠下传出，“不用着急，到你命绝之时，一定教你知道……”
“我是谁。”
言尽。
叶归来举剑一指。
“过来领死。”
左冷禅居然还能忍住，目光微动向身后使了个颜色，似乎在作吩咐。
他身后擒着任盈盈二女的那二人，当即便走了出来，一人一剑横在任盈盈二女脖颈，他们的目光没有望向叶归来，却望向了日月神教一方。
日月神教一方一阵骚动，出来一个手提大刀的汉子。
那人一脸络腮胡，一幅粗豪相。可他出来说出第一句话的语气，已足以看出这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粗豪。
“堂堂嵩山派，居然要用这种下作手段不成？”
举剑横在任盈盈脖颈上的那人冷冷道：“对付邪魔外道，从来不必讲任何规矩。”
络腮汉子闻言，一阵冷笑，“好好好，好一个嵩山派。中岳嵩山千古有名，乃古之圣地，居然被尔等下作小人窃据，师兄弟的仇自己不敢报，却用这种借刀杀人的无耻伎俩。”
这人话一出，那些未能看明白的人，也立即反应过来。
原来这二人是想用任盈盈和蓝凤凰性命相威胁，迫使日月神教的人马，去和杀了陆柏之人争杀死斗。
一双双眼睛，又下意识望向叶归来。
这人虽然轻描淡写斩杀“仙鹤手”陆柏，可也没到让嵩山掌门也为之退避的地步吧？
他们为何宁肯自坏名声，也要用这种驱狼吞虎的手段？
莫非不怕这种丑事被传出去？
忽听举剑胁迫任盈盈的人：“要么去，要么看着你们圣姑死，你们自己选择。”
这时又有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道：“我看他们似乎不太情愿，不妨先杀了这位五仙教的蓝教主，给他们长点势气。”
言罢，利剑向下一压，一道血痕立即浮现在蓝凤凰修长雪白的颈上。
这个一向满脸笑容的少女，这时不仅笑不出来，就连哭也哭不出来，全身几处要穴都被封死，完全无法动弹。
日月神教中人见此一幕，一个个下意识进了一步。
他们倒并不是对圣姑死命效忠，只是日月神教中人几乎都身受“三尸脑神丹”胁迫，神教圣姑的安危对他们而言，甚至可以说比自己性命更重。
死的确可怕，可“三尸脑神丹”发作，尸虫入脑，所带来的那种痛苦，绝对是天底下最可怕的酷刑。
这种先列他们已见过无数。
那些没有完成任务，得不到每年解药的神教弟子，尸虫脱伏入脑，狂性大发，就连自己父母妻儿都生生咬来吃了。
到最后，尸虫无休无止啃食脑浆脑髓，令服丹之人受尽折磨而亡。相比起来，就算被人一刀杀死，也比这种折磨来得痛快。
这也是为何日月神教中人，向来悍不畏死的原因，全因一旦完不成任务，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左冷禅一言不发，任凭那二人施为。他一双虎目冷冷的盯住叶归来，目光中的锐意仿佛要将其千刀万剐。
叶归来一扬斗笠，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左冷禅，驱狼吞虎的确是好手段，可你就能保证今夜除你一方之人，全都会死在此处？
你以为你网罗左道高手，悬赏暗花召集杀手，自己混在其中围杀四岳之事，就一定无人知晓？”
“你麾下那群左道高手还有多少混在真正的黑衣杀手中？何不将他们全都唤出来。这些杀手为了你的银子卖命，总也要让他们死个明白吧。”
叶归来一言刚落，那群黑衣人中真正的杀手，都下意识动了起来，纷纷远离身旁人。
忽然觉得本来就不可靠的同道，变得更不可靠。
聪明一点的人，甚至立即领会到了叶归来言下更深层的意思。
买凶的人竟是左冷禅。
而且他也带着自己的人混在杀手行列。
现在他要将所有杀手干掉，岂不是说他想将花出去的银子，再挣回去？
自己等人一死，他自然可将杀戮四岳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使人去领回自己悬赏的暗花。
而他夜晚驰援，率领麾下高手杀尽仇敌，拯救四岳的英勇事迹，还会成为教江湖中人钦佩的美名。不仅不会让人怀疑他与四岳被害有关，更要为之佩服他的侠肝义胆。
如是一想，所有人在震惊这种不要脸行径的同时，又不免佩服他的毒辣和心计。
不要脸，有时候也是一种极大的本事。当越有能力的人肯不要脸作一件事的时候，一定代表会有一笔丰厚的回报。
左冷禅脸色已变，他身后的人也无不变了脸色。
而叶归来就在众人脸色瞬变、骚乱的一刹那，一掠而出，向左冷禅等人杀去。
人至半途，挥剑便劈。
匹练剑气犹如怒潮袭向左冷禅。
他这一剑又快又急，更在左冷禅等人心绪丛生时而发，竟教左冷禅等人先生避让之心，而非立即反攻。
胁迫任盈盈二女的那二人，下意识横开了利剑，扯住她们便欲退避。
却不想，当他们一面叶归来剑气，都同时生出了一个相同念头，只觉这剑气是朝自己而发，更隐有一种避无可避必须硬接的感觉。
明明只是一道剑气，却好似无处不在，好似一张罗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下。
这种剑法……
这种剑法……
左冷禅心里一抖，恍惚又响起了当日封禅台上的那一剑。
但以他的武学造诣，自然有足够的眼力分辨，这两种剑法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势在于形。
意在于心。
一个还能从剑法招式上看出门道。
一个却完全溶入了剑中，所有的招意，都是自剑中所发。无论怎样出剑，哪怕是随手递剑，都能让人感受到那一股无法看见，却又的的确确存在，能与意念相通的力量。
左冷禅等人忽然就明白了为何陆柏死得那样轻易。
这种避无可避，攻势无处不在的剑法，想要速杀一人又有何难！
擒住任盈盈二女的那二人，忽然开始胡乱挥剑，好似在攻击一个不存在的对手。
不止他们，其他人亦是如此。
而就在这时，一直注意任盈盈二女的粗豪汉子，提刀一掠而上，几步赶至，一刀就将对方抓住任盈盈的左手，一刀斩断。
反身一击，又将抓住蓝凤凰那人的左手斩落。
连斩两条手臂，他立刻松开大刀，双手探出各抓一人，急掠至日月神教一方所在之地。
等站稳，放开任盈盈二女，他才愣愣的看着自己一双手，尤自有些不敢置信。
自己居然如此轻易的伤了嵩山派的两位高手？
这怎么可能？
他对自己的武功很有自知之明，放在往常，这绝对是一件不可想象之事。
轰。
又起一声巨响。
双掌舞动如封似闭的左冷禅，终于捕捉到了一直被自己御于身外的剑气，悍然击爆。
嗖！
剑气刚散，一道匹练剑光，又在他眼前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