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困在回忆中的我
看着于凡的样子，林晓晨拿着她的杯子又去接了一杯水，放在她的桌上，“你再喝点水，不能脱水。”听着林晓晨的关心，于凡也点点头，拿起水杯边喝边听林晓晨说话，“凡凡，下节体育课，我帮你请假。”“这节课是不是要体测？”“你这身体，去上课老师应该也不能让你上，你安心在教室休息，我把上节课的笔记给你。”说着，林晓晨便回座位上把自己的数学卷纸和笔记拿给于凡，于凡看着林晓晨的样子微微笑了笑，“谢谢你晓晨。”“跟我你客气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是啊，这才应该是一个好朋友的样子，互相关心。
“噔噔蹬蹬，噔噔蹬蹬……”上课铃响了，于凡看着只有自己的教室，安静地可以听到隔壁班老师的讲课声，她把自己的数学卷纸和笔记拿出来，对照着林晓晨的卷纸把自己错的步骤重新抄了一遍。她的座位靠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样子。9月的风很温柔，把浅蓝色的窗帘吹起又垂落，轻轻抚摸着窗台上的书本，于凡看着天空中飞快流过的白云，多么美好的天气，想到徐源说的话，于凡又把笔放下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9月，已经秋天了，是她们最喜欢的季节，但李博轩再也看不到了，她又想起了她跟李博轩刚认识时在操场边的那个下午，那时李博轩第一次提到自己被家暴，她不记得李博轩当时的表情，只能想象，那时的李博轩是不是带着些小心翼翼、怀疑和不安呢？还是是害怕被人看到自己的伤却又渴望别人了解的样子。而自己呢，于凡想到这里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一下，大概是认为自己可以拯救她的自负，或是从未遇到过的新奇和冲动吧，她不知道拯救一个人的代价，以为那时的“好朋友”不过是对于处在陌生环境中两个相同状态的人的本能靠近。她后来才明白，也许自己对于那时的李博轩来说，是打开让她看到另一方天地的那扇门。
“林晓晨，我有个事想问问你，方便吗？”在跑完800米之后，今天的体测项目也算是结束了，对于于凡，徐源依然还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他想从林晓晨那里得到一些信息。看着徐源，林晓晨好像知道他想问的问题，便与他来到了操场西北角的杨树下。“你想问于凡怎么了是吗？”“嗯，其实前两天我曾经给于凡传过一个纸条，因为在她数学笔记本中看到了‘李博轩’的名字，李博轩是我初一时的同学，我就想问问她是不是也认识李博轩，我们或许还有共同的朋友。”听到李博轩的名字，林晓晨的脸色顿时变了。“徐源，你不知道吗？李博轩自杀了。”“什么？”这个消息也震惊了徐源。“为什么？”“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不过，李博轩是于凡的好朋友，所以对于凡来说这件事打击挺大的。”徐源一下子便明白了于凡对于自己的冷漠和逃避，原来她一直在逃避的是这件事。“我是在高一下学期开学后才听说这件事的，因为开学第一天李博轩没来。那时，我跟于凡是同桌，老贺说‘李博轩出了点事，以后不来学校了’的时候，我看于凡已经把头低下去了，我还很奇怪，李博轩是不是转学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什么。”林晓晨转过头来看着徐源，“其实我跟于凡那时候就是一般的朋友，但她其实很开朗很乐观的。”说到这里，林晓晨笑了笑，“后来，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参加市国学大赛，就成了好朋友，于凡是一个人很好的人，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其实，那时的林晓晨本来打算问于凡的，她知道于凡和李博轩很要好，但她知道，于凡并不想说这件事，直到后来她偶然听别人提起，才知道李博轩是自杀的。后来，于凡再也没有提起过李博轩，她好像是把这件事忘了，林晓晨也不再提，她把这件事当作和于凡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好羡慕于凡，她有个美好的家庭，有爱她的父母，有很好的朋友，但我没有。”“我讨厌于凡总在她爸爸来接她的时候喊我跟她一起回家，我为什么没有这样的爸爸。”“今天，他又来找我了，要让我跟他一起生活，让我跟我妈断绝关系。我走了我妈怎么办？”“今天，他给我500元钱，告诉我买件羽绒服，我不能被我妈发现。我妈今天又打我了，她说她不想看见我，她说为什么我跟我爸长得一模一样。我不想还手，但我也不想再挨打了。”“今天吃午饭时，于凡给我带了她妈妈做的鸡腿，她说她吃不了，但我知道她是特意给我带的，其实，我根本不爱吃鸡腿。”“今天下午，我跟于凡去看133班男生打篮球，她说她喜欢其中一个叫温涛的，我也喜欢温涛，但我不敢说，只能点点头。我有什么资格喜欢别人，温涛应该也喜欢于凡这样学习好、很漂亮活泼的女生吧。”于凡忘不了自己在看到这些字时的震惊和难过，她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好在李博轩的眼中竟然是这样的，自己是不是错了？于凡不明白自己究竟给李博轩带来的是什么。
于凡把从李博轩家带回来的那个黄色本子锁在了书桌抽屉里，即使这样，本子里李博轩写的每一个字她几乎都可以背诵出来，那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我爸说妹妹今年就要升初中了，让我给她补英语，寒假让我住到他那里去，我该怎么跟我妈说？我妈今天好像又没有吃药。”“今天于凡给我打电话，让我跟她去书店，我跟我妈说，她不让我出去，她说让我好好学习，以后挣钱养她。”“今天中午吃饭，我只是提了一句过两天要去我爸那一趟，我妈就把碗摔了，她拿笤帚打我，问我为什么要去找他，问我是不是要跟他过。我说你随便打我，最好把我打死，以后就不用再挨打了。”“再过一周就是春节了，姥姥从省城打电话来，让我跟我妈去过年，我妈说不去，不想看到她，要不是她当初让我妈嫁给我爸，我妈怎么会这么惨。”再次翻看这些文字，于凡依然震惊，这些文字是于凡从未了解的李博轩，她到底是怎样生活的，是如何坚持下去的，于凡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从来没有真正地问过。所以，对于于凡来说，那天之后，就彻底被困在了这些文字中。
“所以你提到李博轩时，于凡才会有那种表现。”林晓晨对徐源说，“希望你以后别再提了。”徐源没有想到这件事的结局竟然是这样，他才明白自己的无心可能再次掀开了于凡回忆里那个凛冽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