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入侵
“您……准备去将这些破败教徒清理掉吗?”伊莎的眼中闪过些许光芒,她仰起头,望向了宁川:“我能跟着一起去吗,老师?”
“这次不合适。”宁川摇了摇头,朝着伊莎说道:
“我并不清楚这些破败教徒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他们并不知晓我的存在,因此也鲜少提起我——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在没有‘媒介’的情况下,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之前突袭那群破灭使者的时候,宁川只在那名“手下袭击了伊莎”的破灭使者面前展露了自己的存在——这就显得像是那个破灭使者忽然发疯了一般,其他的破灭使者甚至不能确定是否有人忽然袭击了他们。
伊莎听宁川说完话,没有反驳,只是自然的点了点头:“那我去把之前找到的那几个、落单的恶魔术士‘清理’掉,然后带回来?”
“注意安全,尽管他们没法伤到你。”听伊莎说完,宁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那我出门了,伊莎。”
“路上小心,老师。”
伊莎看着宁川的手按在了门把手之上,眼中带着些许好奇。
几乎就在宁川将门把手拧动的同时,一抹灰色就像是忽然增殖而出一般,以门把手为源头向着旁边涌动着,直至蔓延到了门框旁边才堪堪停下。
一时间,伊莎对那些灰色感到了些许的亲近感,就像是看到母亲的孩子——她的眼睛微微睁大,控制着自己向着前方迈出一步的欲望,但目光却是牢牢地盯着那里。
她看到列车长违背物理定律一般的将这扇只能前后推拉的门横向拉开,然后在走入其中后又迅速的合上。
下一刻,这些灰色的光芒宛如潮水一般褪去,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用手指轻轻的按了按……没有反应。
宁川已经回到了列车之上,之前那种让伊莎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老师之前就是这么打开门的啊……”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伊莎再度看了一眼自己之前特地挑出那几个恶魔术士经常出现的地点,将门把手拧动后把门一把推开——出现在她眼前的是那熟悉的街景。
伊莎将门关上,在憋红了脸之后再度打开——出现在她眼前的还是那熟悉的街景,没有一点变化。
“果然不行啊……”伊莎有些庆幸自己的“小动作”没有被发现,但一时间又忽然有些沮丧。
……
灰色的光芒在一扇破旧的木门之上涌现,宁川的身影从中探出——墙上的木门并没有被拉开,但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灰色。
他就像是一道没有质量的实体,上半身从木门上面覆盖着的光影之中探出,半透明的身影上骤然笼罩上了一层淡薄的灰色。
“成功了……”
宁川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侧,神色不变,但是语气之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些许淡淡的欣喜——他打量了周围一圈,发现自己现在身处于一个看起来很破旧的地方。
在「隐秘视野」之中的联系不够的时候,宁川无法直接将自己的“注视”投射过去,倘若要赶过去的话,又有些难以将「隐秘视野」的位置和现实的空间对应上。
所以,他做了一个尝试。
他先是在现实世界打开了一扇通向「列车」的门扉,在控制着自己的“注视”走回列车之后便立刻顺着联系再度推开了来时的门,一扇通向「隐秘视野」所标识的位置的门。
这是一次尝试,但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在经过了「列车」进行中转之后,宁川来到了这个自己标记数量最多的位置。
他轻轻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这具原本只是一道“视线”的身体在和列车之中的规则融为一体之后,按照铎玛王国之中的各类神秘学派的说法来看,算得上是被异构体「旧日专列」所控制的“实体”。
“实体”来源于异构体,是一种被夹杂在实体和概念之中的东西。
因此,它现在既可以容纳列车的“规则”,也可以随着宁川的注视离开而自动消散——而现在,在宁川没有向其中注入过多力量的情况下,现在这具实体无法干涉到现实,但是也不会被外界发现。
宁川看着周围,这里的景象和他想象之中的差距不大,或者说,在确定了那些被标记的破败教徒在「隐秘视野」之中的位置大概在凛冬领的下城区之后,周围的景象就大概能够猜到一二了。
周围的景象破败异常,旁边的墙壁上有着一道道斑驳的痕迹,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过一般;在墙角处堆放着些许杂物,被凌乱的摆放在那里。
这里像是一条条走廊和房间所组成的地下空间——周围没有窗户、黯淡无光,只有身侧的烛火和背后另一条走廊的尽头才会微末的传来些许光亮。
在昏暗的灯光之中,一个个身上披着褴褛长袍的人影跪坐在燃烧着的蜡烛之间,纷纷仰着头望着站立最前方的走廊尽头的黑袍人影。
宁川同样看向那里,火焰静默的燃烧着,但是其中却似乎带着些许“杂质”,越靠近那唯一站立的黑袍人影的火焰,它们的颜色就越发扭曲怪异,散发着些许诡异的惨绿色。
是非凡性质的污染……宁川迅速的回忆起了那些或是从影神的口中问来,或是从教会的书籍之中看到的知识。
在这个世界上,非凡力量皆有污染。
越是强大的非凡力量,就会越明显的将周围的正常物质转变成和自己“同性质”的东西,因此,这个世界的非凡力量无法清除干净,极难扼制其蔓延。
站在破败教徒们面前的黑袍人似乎在做着一场破败教会内部的宣讲。
宁川只是站在那里仔细聆听了半分钟左右,就决定转变一下自己的搜查方略——这破灭使者宣讲的教义实在是没有让人等待的价值,如果能够理解这教义,那大抵也是变成了被破败同化的疯子。
宁川旁若无人的向着前方走去,径直的穿越了逼仄的走廊。
他一边走着,一边将自己的视线投射到了一本本教典和杂物之上,在锁定了几个看上去形状诡异的仪式物品之后,他已经走到了破败教徒的最前方,和那个破灭使者并肩的站到了一起。
无人发现他的到来。
宁川近距离的打量着这个神色狂热的破灭使者,他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皮肤宛如死者一般苍白,些许惨绿色的污浊光芒在他的皮肤之下流动着,看上去就像是某种恶毒的魔咒。
在走到这个破灭使者的背后时,宁川才看见在走廊的尽头之中镶嵌着一扇金属铸造的门——这扇门和之前破败不堪的木门相比看上去就像是两个极端,这扇门极端坚固,上面还有着一道道坚固的锁头和神秘学的加护。
宁川犹豫了片刻,将自己的右手探了过去,轻而易举的穿透了这扇门。
他知道,对于这些邪教徒来说,这扇门无论是物理上的防御还是神秘学上的加护都极为保险。
就算有人用炸药和机械将这扇门暴力性的破开,也无法穿透神秘学的屏障。
但很显然,金属铸造的大门挡不住一道视线,神秘学的加护更无法防备持有更加上级的规则的异构体。
一点点的灰白色就宛如霉斑一般在墙壁、地面甚至空气之中缓缓的浮现,周围的景象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让这道门在神秘学的防护更显脆弱——很快,宁川的大半个身体就已经探入了其中。
腐朽的气息映入了宁川的鼻间,他不由得深深的皱起了自己的眉毛。这里的景象并不是宁川想象之中保存着珍贵物品的房间……这里只是一间牢房。
但这里关押的并不是人。
倒不如说,如果宁川真的在这里看到了血淋淋的折磨受害者的凄惨场面,他也只会调查一番其中是否有着有价值的线索,然后尝试将这里面的人救援出来交给凛冬公爵……因为这是他预想之中的被这些邪教徒抓住的人的悲惨遭遇。
但是,眼前却没有一点血渍,这里只有着一根根玻璃容器被整齐的摆放在房间的两边。
惨绿色的溶液在容器和管道之间不断的循环,蒸汽机不断的在容器和管道边的机械之中运动着,驱动着机械的运转。
在惨绿色的溶液之中,一颗又一颗没有头发、五官张开,从脖颈处整齐断裂开来的脑袋在其中飘浮着——这些脑袋的眼神痛苦,口腔和气管处皆有粗大的金属管道连接。
一滴滴深黑色的液体从惨绿色的溶液之中被分离而出,被人收集到了一个个特制的瓶子之中。
一个还没有将身上丰饶教会的神父袍褪去的教士在这些惨绿色的溶液罐之间忙碌着——一道光芒从天花板上放置的蜡烛处垂下,洒在了房间的正中间。
房间的中央放着一个手术台,一具年纪不大的无头尸体静静的躺在手术台上。
这个教士正小心翼翼的给手中被剃光了毛发的头颅放入透明的玻璃罐中,惨绿色溶液自然注入,很快让这个原本空置的玻璃罐变得和其他装着头颅的玻璃罐一样充盈。
宁川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在穿越到了「列车长」身上之后连带着自己的情绪都稳定了许多。
但在看到自己眼前的场景之后,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冰凉。
他似乎知道之前伊莎在下城区看到了那些被拐走的孩子最后去了什么地方了。
和破败教徒们合作的,是恶魔。
他将自己原本向着铁门内探出的半个身体收了回来,神色重新变得平静。
但周围那些原本宛如一点点霉斑一般向着旁边缓慢蔓延的灰白色忽然停滞了一下,然后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向着旁边生长了起来。
在灰白色的蔓延之下,周围斑驳的墙皮似乎开始脱落——在脱落之后露出的不是里面的泥土和砖块,而是一块块光滑无暇的金属墙壁。
一道光芒自昏暗的房间之中突然垂落,宁川轻轻仰起头,望向在一片灰白之中浮现的灯光,重新抬起脚步向着跪坐在地的破败教徒之中走了过去。
他每走一步,周围的灰白色就多上几分。
“哔——”
就在这时,刚才的铁门之中却有着剧烈的爆鸣声响起,正在痴迷的宣讲着破败教会教义的破灭使者骤然转过头,眼中惨绿色的光芒吞吐瞬间:
出事了!
那是教会特意安置在每一个“节点”之中,用于监视是否有着异常的高位力量入侵的检测装置!
有人入侵?!
在听到检测装置爆鸣的瞬间,几乎每一个正在认真聆听宣讲的破败教徒都抬起了头,他们的眼神之中还带着些对美好的期许和无处安放的茫然,下意识的望向了站在他们最前面的破灭使者。
很显然,他们只是被这尖锐爆鸣声所吸引,然而并不知晓其来源。
而那个破灭使者则是在第一时间转过身,尝试打开那扇铁门——但是还不等他的手指触及铁门,那扇铁门就变成了一道紧闭的推拉门。
直到这时,破灭使者才反应了过来、才发现了周围被这些“灰白”几乎完全侵蚀的“正常”景象,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我们落入了异构区……”
他意识到周围已经不是安全的现实,而是由某种危险规则所构成的、和“异构体”类似的异构区!(注)
“你终于发现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破灭使者的对面响起,破灭使者几乎在同时转过头,看向了走廊的另一端——
一个身上穿着精致西服的人站在那里,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自己。
在发现自己终于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之后,他语气温和,但又不容拒绝的开口说道:
“现在,向我祈祷。”
宁川的目光越过了破灭使者的身体,投入了那扇铁门之后——在每一根玻璃容器之上,俨然都有着一行金色黑底的文字烙印其上。
每一行文字之上都有着相同的字母和数字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