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实体-乘客

宁川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废了好大劲才控制着新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在自己的本体坐回座位后，才能专心致志的控制新身体。

嗯，绝对是因为新生的躯体有些难以控制，不是自己刚才为了烘托气氛而笑的脸上肌肉都有些僵硬了……

在确定自己能够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之后，宁川开始略显生涩的控制起了自己的身体，迈开脚步向着外面走去。他的动作一开始就像是关节被胶水粘住难以活动的木偶一般滞涩，但很快就变得行动自如了起来。

从列车驾驶舱之中走出，宁川走入了一号车厢。

原本坐在那里、身影正在那里有些不定型的蠕动着的影神看到宁川的身影，先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然后神色骤然变得怪异了起来。

他试探性的开口问了一句：“列车长？”

“嗯，是我。”宁川开口沉声回应道，随即便有些疑惑的说道：“怎么了？”

“额，我一时间有些没有认出来。”影神的身体依然在蠕动着，他脸上彩色的裂纹扭曲了一下：

“您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失去了某种神圣的特质，或者说「圣性」……您是将自己的力量完全收敛了起来，还是重新制造了一具身体？”

“我重新制造了一具身体。”宁川开口说道：“我失去了很多的记忆，现在还不能完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外泄的情况——好在只是一场实验我就成功的制造了一具可供我控制的身体。”

“说起来，你……”宁川犹豫了一下，换了一个话题，开口朝着影神问道：“你平时看到的、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力量的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宁川一直都有些好奇的问题，他知道自己有些时候会在某些灵感奇高的人眼前展现出自己的“本貌”，但是他一直不清楚自己的“本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在灵感、认知不同的人的眼中，自己力量外泄时的样子似乎是不一样的。于是，宁川想到了影神——作为曾经突破了传奇、成为神祇的他的视角或许是在所有人之中最“真实”的那个。

听到列车长的问题，影神的语气一时之间有些飘忽，他的身体蠕动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小心的说道：

“是一个由一条条首尾相连的灰色环形线条所组成的人形，在头颅之中有着一颗淡金色的「眼球」，眼球的瞳孔旁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猩红色彩，眼球旁边有着灿金色的光芒……”

“这些光芒汇聚在一起，在灰色的环形线条内部形成了以金色为主，猩红为辅的雾气，这些雾气和环形线条糅合在一起，在不断向着外面渗出……”

说罢，影神脸上裂开了数道细小的彩色裂纹，但很快就逐一闭上：“……我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么多。”

环形线条构成的人影……难怪那么多灵感爆表的邪教徒在看见我的时候都是那么一副样子……宁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拉开了旁边的车门。

不过，在开门之前，宁川还是有些没忍住转过身，语气怪异的说道：

“说起来，你今天的身体为什么老是一扭一扭的？”

宁川话音刚落，影神的身体轮廓就再度蠕动了一下，他愣了一下，沉声说道：

“我吞噬了这些破败教徒的影子，正在分析‘熵之渊薮’的本质……不过有些难消化。”

“……那你加油，有消息了记得喊我。”宁川的嘴角抽了抽，将通向外界的车门推开。

灰色蔓延至门框，一道门的形状就在“传教所”的墙壁上浮现。宁川从中走出，环顾了周围一圈。

传教所此时安静莫名，也同样破败不堪。

这里空无一物，东西散乱的洒在地上。教徒们弄出来的动静似乎都在「下坠」的时候被完全掩盖，没有引起数百米外的走廊处正在忠心值守的教徒们的注意——宁川点了点头，下一步的思路彻底清晰。

有一句话说的好，人情世故是件麻烦的事情，杀人就得连着对方全家一并解决——这个道理放在这些教徒的身上也是一样。

在解决了这里的丰饶神官之后就去解决掉这些人吧。

不远处的铁门之中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是里面的神官已经发现了外面的状况而慌不择路的逃走，还是因为没有发现而没有任何的警觉、依旧在乐此不疲的收集着「痛苦」。

但宁川却是径直的走向了那道铁门，右手在上面轻轻一按，一道灰色的光芒就在上面蔓延，无论是用神秘学还是物理学的知识铸造的防御措施就同时在「死亡」的侵蚀下衰亡。

金属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朽，未完全被腐蚀的部分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听到这道响声，在铁门内部正满头大汗的调试着设备的神官愕然的抬起头，看样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里被入侵了？可外面可是有着一位等同于丰饶教会的高阶神官的破灭使者！

是那些“保守派”的神官找到了这里？

宁川用自己的目光扫视向周围，只见周围那些玻璃罐中浸泡着的头颅此时已经闭上了双眼，和之前的状态相比，看上去很是安详。见此，他站在原地，望向了这名神官：

“你是丰饶教会的神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到宁川的话，这名神官连忙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急中生智的想出一句谎言：“我是被他们抓过来的……”

但下一刻，神官却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握住，想要说出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宁川平静的朝着神官说道：

“说实话。”

神官吞咽了一口口水，他低下头看向了握住自己的脚踝的那只手，看到了一个身体虚幻的人形——他对这个人影有印象，是自己前几天亲手“处理”并放入容器的“素材”。

眼前的这个人不可能是教会的高层——有些和邪教徒相关的事情还是教会的派遣下来的——所以，他是一名高位阶的非法非凡者？

那他无非是想要这里的非凡材料——神官自以为自己忽然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

“……先生。”

神官竭力的维持着情绪的稳定，尝试和宁川谈判：

“我来到这里是有很多原因的，不管是这些异教徒还是教会的高层，都有人需要这些廉价的非凡材料……如果您也需要这些材料的话，我可以将这里储存的所有「液态痛苦」都交给您。”

“我没有认错的话，这东西应该只有破败教徒才能够使用。”宁川将自己的视角转向了原本一点一滴的提纯，现在却已经完全停止滴落的罐中的黑色液体：

“丰饶教会里面什么时候也有了破败教徒？继续说，或许我能放你一条生路。”

“不，这并不是只有破败教徒才能使用的非凡材料。”神官连忙说道：

“在经过丰饶神术的作用之后，里面的「痛苦」会被再度提纯，和非凡物质分隔开——而剩下的那些非凡物质我们往往是和破败教会五五分成。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提取……”

然而，神官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看到宁川转身，就像是忽然有什么事一般果断的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见状，他下意识的想要在手中凝聚神术去偷袭那道背影，但是忽然，他听到自己耳边传来了“啪”的一声。

神官目光迟缓的看向自己的腿，在他的注视之下，一只手掌在半空中浮现，然后抓住了他的身体。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一时之间，这里成为了遍布虚幻身影的海洋。

……

宁川推开门，和影神小小的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推开门向着“二号车厢”走了过去。

走入车厢，眼前的景象已经同以往大相径庭。

一个个头颅宛如泥塑的人影安静的坐在车厢两侧的长椅之上，就像是没有生命的人偶。但是这些人影时不时的还会动一下，看上去又像是有着生命一般。

宁川微眯双眼，当他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二号车厢”之中时，这些人影的存在就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看上去就像是车厢的附属。

“实体……”宁川忽然开口说出了这个词，脑海中自然浮现出和“实体”相关的知识。

实体，「异构区」生成的子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够算是「异构区」的一部分——而眼前的这些人影完全符合学院对实体的定义，宁川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些人影算不算实体。

宁川摇了摇脑袋，心中浮现出一些想法。在简单的思考了一下想法的可行性之后，他轻轻的开口说道：

“去‘传教所’，将有价值的东西带回车上——主要收集那些仪式用品和书籍，你们能够理解我说的话吗？”

实体遵循着一定的规则行事——这个规则一般是其隶属的「异构区」的规则。

宁川不知道列车在侵入现实之后算不算「异构区」，但宁川的意志……便是「旧日专列」的规则。

说完这句话后，宁川便开始等待这些人影做出回应——很快，一个人影僵硬的点了点头，站起身后便顺着旁边的道路朝着车门走了过去。

在走到车门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像是虚化了一般染上了些许灰色，然后就径直的从中走了进去。

在第一个人影出去之后，其他的人影也一个个的效仿着他的动作走了过去，然后消失在门口。

在大部分人影都穿过车门之后，宁川只觉得自己眼前出现的光芒忽然如同繁星一般闪烁，他忍着自己眼前光污染的景象，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其中的一个画面之上。

画面放大，将其他闪烁的画面掩盖了起来。

很快，宁川的目光霍然凝固。

在破败的传教所之中，一道道身影从凭空在墙壁上浮现的门扉处走出，开始搜刮起了一切有价值的东西。而第一个走出的人影则是担任了“指挥官”的角色，开始对着其他人影发号施令。

甚至于有几道人影还在“指挥官”的撺掇之下组成了一队，向着走廊另一端的出口走了过去，准备去做掉宁川准备清理、但是还没有来得及下手的那些充当守卫的破败教徒。

这些人影是有属于自己的意志的。

宁川的嘴角扯动了一下，没有想要阻止的想法，只是自己身边的列车柜子中有着一张纸自然飞起，上面有着一道道文字浮现——他觉得这些人影恐怕会一路从地下杀到地上，说不定会弄出什么大乱子。

还是提前将这件事情告诉公爵比较好。

……

一边尝试着一心二用的控制身体，宁川坐在列车长座位上的本体也逐渐睁开眼。他从自己的手边取出了一本看上去有些老旧的笔记本，然后将其缓缓的翻开：

“列车乘客列表”

“1号乘客，伊莎·伽拉泰亚。”

“2号乘客，影神。”

“……”

“5号乘客……实体-乘客。”

宁川在看到最下面多出的一行字的时候，目光微微停顿，然后才接着向着下方看去：

“实体-乘客，愿望已完成，报酬已支付。”

“由饱受痛苦的灵魂汇聚成的群聚意识体，数量不定，在接纳新成员后数量会根据情况增加。在愿望完成之后转变为绝对服从列车命令的实体存在，目前占据并栖息在2号车厢。”

“此群聚意识体拥有一定的内部交流能力，但是不对外产生交流倾向，仅有听从命令的智能表现。每个个体都拥有着低阶非凡效应，在聚合后可根据数量产生一定的非凡效应增长。”

“最终评定：安全、可控、中阶灾害。”

宁川看着这些浮现在笔记本上的文字，将其向着前面翻了两页——伊莎和影神的信息在上面一片空白；而“3”、“4”的位置则是被之前搭车的那对双子所占据，不过除了“愿望已完成”之外的描述也是一片空白。

宁川从旁边握住笔，在一张白纸上随意的写下了一段话——他对比了一下这张纸上和日志上的笔迹。

他没有在日志上书写过，但那确实是自己的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