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懵懂的青春（6）
高三开学后没多久，学校开始组织填报志愿的咨询和准备工作。在这个方面，林晓波态度端正，表示天涯海角都会相随。同一个学校估计没有可能，那就同一个城市吧。
志愿商量好之后，两人便约定好暂时不写信了，要认真学习，备战高考。这个时候，无论是学霸还是学渣，都开足了马力。然而，就在这热火朝天的时候，关于张嘉雯的一些流言蜚语突然就传了开来。
作为当事人，林晓波自然是最后知道的。他这才意识到这段时间旁人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怪异，好友们也经常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张嘉雯平时不怎么去食堂吃饭，那天轮到她值日，站在食堂门口，身上挂着一个红色系带，像个迎宾小姐。只是她全程都低着头，尽管赵伟强他们挤眉弄眼，说话提示，林晓波走过她身边时她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排队的时候，他听到了别人的议论，那些话没头没尾，含含糊糊，伴随着他们猥琐的笑声，一下一下敲打在他的心头。回到宿舍后，在他的追问下，赵伟强说出了他听到的那些流言，不过他坚定地认为，这些都是胡说八道。
流言之所以有生命力，因为很多时候是对真实事件经过了添油加醋的改造，而这些改造，往往是人们喜闻乐见的。
流言最初来自于张嘉雯的那位初恋男友，如果他只是跟别人吹嘘与张嘉雯谈过恋爱的话，这完全可以理解。可是在别的男人面前说她表面正经，其实骨子里很浪这种话就过分了。
但过分的还不止这些，他还细细描述了两人如何在电影院里亲热，如何在公交车上摸她，还有去酒店时人家因为她看起来太小而不给开房间，以至于他们只能在山上打游击，并且还将其中的细节讲得绘声绘色。
这些流言很快便在熄灯后的男生宿舍里飞快地传播，迅速地发酵，越传越厉害，越传越详细，后来渐渐发展到说她和好几个男的保持着不正当关系。说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经常会跟不同的男生约在操场上，躲在阁楼里，做一些让人想想就热血沸腾的事情。
他后来还听说，这些流言甚至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那天，当她的班主任找她谈话时，她只是流眼泪，紧咬着嘴唇，一句话都不说。
他完全可以想象这段时间张嘉雯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他很是担心，可这个时候直接跑去教室找她并不是好主意。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给她写一封信，可她却没有回应。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林晓波担心着急，坐卧不安。有一天晚自习结束后，在赵伟强他们的簇拥下，他冲到了楼梯口。而就在这时，张嘉雯跟她宿舍里的几个女生也走了过来。
两队人马在楼道里汇合，下楼之后，护送人员自动离开，就像火箭发射后，推进器自动脱落，两人肩并着肩在人流中前行。
在这些日子里，林晓波憋了许多话要说，可这一刻，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张嘉雯也沉默不语，双手抱着一本书，只是低着头往前走。
如此行程过半，周遭的人发现了身边的异样。在这回宿舍的大军中，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的很多，但一男一女并肩而行的却是极少。后来，有人认出了女生是最近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张嘉雯。于是很快便有人吹起了口哨，这更引来了不少人的回头，甚至还有人故意挤到两人的身旁。
这时，林晓波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鼓足了勇气正要开口说话，张嘉雯却突然跑了开去。她跑得很快，两条辫子甩来甩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二天晚自习的时候，张嘉雯突然出现在了六班的教室外面，一下子引起了骚动。林晓波抬起头时，她已经拉开窗户将一封信丢给了他。他的心跳还没来得及加速到一百，她便已经转身离去。
她就像丢下了一个炸弹，引得原本安静的教室突然爆裂开来。几个死党还有好事之徒都凑了过来，想看看信里写的什么。不过这一次，林晓波并没有与他们分享。他将信揣在口袋里，独自一人离开了教室。
在信中，张嘉雯告诉他，经过一年多的书信往来，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从那个阴影里走了出来。第一次，她开始向往未来，憧憬大学生活。在她想来，那里一定是阳光满地，鲜花盛开。可他却不肯放过自己，那些恶意散布的流言，让她再一次陷入到痛苦和抑郁之中。
她说林晓波是个风一样的男子，而她却是秋天里的落叶，风吹得越猛烈，她只会凋零得越快。无论他怎么努力，她也只能铺满大地，不论她曾经多么美丽，最后也只会成为一滩烂泥。她希望林晓波不要再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就此别过，祝他考上理想的大学。
那天晚上，林晓波第一次感觉到心痛，真的很痛。也是在那一刻，他似乎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他在信中告诉张嘉雯，发黄的枯叶只是她过去的经历，就让他这个风一样的男子带走那些枯叶，陪她一起熬过寒冬。然而那些不堪的流言杀伤力很大，她不再回信，路上也再没有遇到过她。
事情其实很快就过去了，所有的人都在忙着高考复习，根本无暇关注别人的心碎和伤痛，只有当事人还沉迷在那不断放大的情绪旋涡中不能自拔。
那阵子，林晓波的情绪很是低落，晚自习的时候，他经常戴着耳机趴在桌子上，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伤心的情歌。那段时间，他最害怕面对周末的夜晚，尤其是三个死党都不在学校，就剩他一个人的时候，孤独便如影随形。当他一个人呆在宿舍楼里时，便会无法遏制地想起她。
在那漫长而寂寞的夜里，他无数次跑到宿舍外面，期望能够与她相遇，可那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渺茫。他常常趴在教学楼三楼的栏杆上，呆呆地望着前面的空旷的大路。
那里不时会有人从宿舍出来，也不时有人从教学楼回去，可偏偏就是寻觅不到她的踪影。终于，两人在宿舍楼外面的小卖部不期而遇，他的心又快速地跳动了起来。
她半低着头，只是在货架上寻觅她的零食，对他视而不见。直到她付完账离开，他都没有勇气喊出她的名字。她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可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没过多久，他收到了张嘉雯邮寄来的一封信。这次的信，不像以往那般有说不完的话，只是简短的几行字。
她说，林晓波的出现，曾一度让她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可终究，她还是再次坠入了深渊。
她说，她不是个好女孩，她是个上帝的弃儿，跟她一起，只会毁了他的生活。
她说，林晓波热情开朗，真诚善良，可这些都不足以挽救她。一缸清水无法让一滴墨水变纯，而一滴墨水却可以毁了一缸清水。所以，这是一封诀别信。
她在信中提到泰坦尼克，她说讨厌那个女主，如果是她，必然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绝不会独活。但是如果有一天，她跳下去了，却不希望有人陪她一起跳。因为，她从来都是孤独的，孤独的生，孤独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