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连驴都不如
天色见暗，举阁通明。
一座石塔立于峰巅，乍一看，除了大一些，高一些，好似并无出奇之处。
但一走近，像是有气机围拢身周，似有似无，若隐若现。浑厚浩瀚，奥妙难言。
堂中弟子甚众，或奋笔疾书，或来回奔走，不时将尺犊公文送至楼上。不多时，便有回执示下，或办或禀，或慢或急。
虽忙却快，有条不紊。
再至三楼，却要安静许多。当中一块长匾，上书“天机”二字。
其下十余位长老齐坐一堂，或是饮茶，或是笑谈，轻松融洽。
“静好师侄监事录功堂，何时的事？”
“便是今日！”
“不是明光峰的任泽行吗，如何换成了她？”
“具体不知，但听闻是于师侄毛遂自荐！”
“哈哈，荐的好。吴师弟算是有福了，今年铨考，录功堂定为外门第一。”
众人大笑。
要说修为，于静好当仁不让，三代弟子中除过封平，也就太白峰的杨定安比她稍强些。
但这二位均比她大十岁以上，赞一声凤鸾之材，巾帼无双亦不为过。
数至银索山，斩杀妖邪无算，更是功勋赫赫。
但要说监事、理账、庶理杂务……呵呵！
于师侄不耐庶务，险些烧了天机峰，继而被宗主重罚之事才过去多久？
连账册都看不懂，她如何监事？
自然还是原封照旧，皆大欢喜。
吴颈松慢条斯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于师侄惠心纨质，便如良金美玉，焉有诸位师弟说的那般不堪？再者，我录功堂上下一心，殚精竭虑，便是无人监事，亦能兢兢业业，滴水不漏。”
顿然，长老们的脸色又古怪起来：吴劲松还真没说错？历年铨考，不说功劳多少，录功堂差错却是最少。
正是因为“上下一心”，才能“滴水不漏”，因为便是漏，外人也不得而知。
以于静好的性子，自然被瞒得密不透风，比之聋子瞎子强不了多少。
一时谑笑纷纷，既羡且叹，亦有人笑言封师侄过于儿戏：于静好之所以自荐，十有八九是待在峰中无所事事，一时兴起。
他倒好，竟也能应了？
正议论不停，侧门“吱呀”的响了一声，一道人影缓缓而来。
顿然，堂中鸦雀无声，长老们齐齐起身。
刚说封平儿戏的那位心下惴惴，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让你嘴闲，却被听了个正着？
虽是师侄，却“代宗主庶理峰务”，又为三代首席，等于封平脑门上已贴了“下下代准宗主”几个字。
便是不怕，也该心怀敬畏。
众人施礼，封平随手一挥：“诸位师叔无需多礼！”
之后坐定，即而有弟子手捧卷册，挨个分发。
定眼再看，却是“袁煜灭门”、“幽玄峰误入灵晔山”的卷宗。
想来已然水落石出，也定然与外门有关，故而才将外堂各长老召至此处。
“诸位师叔先看一看，完了再议！”
众人应喏，顺手翻开。
第一份为严氏兄弟的供词，称历练之时称受袁煜相邀，赴其府中作客。
初是还好，但将入府中，却突发邪念。继而屠了袁氏满门，夺宝分赃。
如何生的邪念不知，只称入银索山之前，为僻邪煞，服过辟煞丹。
丹从何来？
袁大相赠。
袁大又是从何则来？
自然于外门丹堂兑之！
看到这里，一众长老齐唰唰的抬起头，盯着姚长老的脸。
姚齐勃然大怒，一拍长案：“放他娘的狗屁……”
还没骂完，封平抬眼一瞟，他便止住了声。
继续往下看：袁煜设宴，袁大于酒中施了迷药，将袁氏上下尽皆迷翻，故而才得手……
药又从何来？
外门药房配之。
也是巧，将将事发，为袁大配药的那名弟子就死了？
药房长老无姚齐那等胆魄，既不敢拍桌子，亦不敢骂娘。但脸一阵红，一阵白。
至此，迷雾稍散：一众弟子中了蛊智迷心之毒，才犯下此大案，重点便在于这个袁大。
好巧不巧，袁大竟也死了？
真相如何，暂时不知，也不论再如何往下查，但罪魁祸首指名道姓，药房丹房定然要被整饬。故此，天机峰才往外门各堂遣了真传监事。
但干其余各堂何事？
长老们又翻开第二本。
时，幽玄峰弟子下山第五日，银索山在即。然突降大雾，困于山外，近月不散。
而后，长老施崇信率弟子穿雾而行，又行近月，雾才散尽，却至五千里之外的灵晔山。
丹药将尽，只得随机而变，如此，便因地制宜。餐风饮露，跋山涉水，辗转近一年，才回返宗门。
事关重大，天机峰自然要讯问，幽玄峰亦是慎之又慎。但众弟子呈辞严丝合缝，殊无破绽：
每日行了多少路，有无生过事端、以何物果腹、何人生过疾，何人受过伤、途径何处、偶见何等奇景，又降过哪些妖邪精怪，斩获几何。
如此等等，众口一词，便以为果真误入灵晔山。
而后，宝阁请录功堂鉴器，才露了马脚。再一查，所获之丹、骨、皮、羽，金、石、木、玉，无一不出自银索山。
继而再查，自长老至弟子，皆不知中了幻术。降雾也罢，行路也罢，斩妖也罢，皆为梦境。
再一细查：不但被种了心魔，带来的那些器物件件都做了手脚。好死不死，好多已入器、丹、药、医各堂，甚至许多已然成器入药。
试问，与各堂有无干碍？
一时间，众长老目目相对，喏喏无言：十有八九，之前袁氏灭门之案中的丹与药，就是这么来的。
哈哈，这下好了？
弟子自然鉴不出来，定然须长老出马，但每堂长老少则一位，多则不过两三位。便是累死，也只能望器哀叹。是以，天机峰才往各堂遣了真传弟子。
管他会不会理账，会不会庶理杂务，真元总归雄厚吧？
所以监事是假，当驴使唤才是真。
而这只是其次，关键在于：为袁大配了迷药，之后莫明其妙就死的药堂弟子，其它堂中还有多少？
一想就觉得眼冒金花：真传弟子若是驴，他们怕是连驴都不如。
干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