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开拍
其实胡婧的说法是没错的。
这个剧组确实像条贼船。
拍片都是用的寒碜的十六毫米胶卷。
那问题来了，为什么不用三十五毫米的呢？
很简单。
用不起啊！
预算一共就只有三十万的剧组。
为了拍摄，剧组人员都没领工资，常昆的一千五百快还是挂着账上呢，也就胡婧的片酬先给了一半。
看这样子，能不能拍完还是另一码事呢，强求这些就太多余了。
甚至连堪景也只花了十天就结束了。
化妆师，没有。
胡婧只能用自己的化妆品化妆。
常昆倒是不用化妆。
但有句话怎么说呢？
干一行爱一行。
做人要有原则。
既然接了这个角色，就要努力演好。
所以这十天里常昆就一直没有洗头洗脸，回忆一下北电门口蹲着的抽烟皮夹克男子，尽量往他的程度靠。
到了开拍这天，常昆穿上了贾章柯借的一个一米八几年轻人穿的宽大西装，戴上一只无度数的大黑框眼镜，再把头发随意地归拢一下。
回忆着前世演过的一些小偷角色，把肩膀耷拉一点，胳膊始终保持一只是抬着的，以便随时作案。
眼神就像是雷达一样，到处巡视。
常昆整个人的走路姿势也变得漫不经心了起来。
看的一旁的贾章柯顿时一喜。
“哎哎哎！”
“这味儿对！”贾章柯和余利为对视一眼。“不愧是中戏出来的，大一这基本功就这么好！”
“老常，你之前演过小偷？”
“没啊！”
常昆违心地答了一句。
这一世是第一次演。
即使是前世，也就是在干幕后之前演过十几回，那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就这状态，保持住，咱们就正式开拍了啊！”
“各部门就位！”
“Action。”王红伟一打板，众人都是心里一紧，自己的的第一部长片，就这么开始了。
常昆在摄影机前熟练地用火柴点燃一根烟，甩了两下熄了火柴，抽一口，伸出手随意地摆了摆，叫停了那辆贾章柯找关系借用的公交车。
上车的时候，小武故意在抓栏杆的时候抓到高处，让宽松地西装袖子落到手肘处，露出胳膊上的纹身。
那里画着一条龙和依稀可见的四个字，“有难同当！”
在这个年头，有纹身，也代表着四个字“我不好惹。”
随意地张望一下，锁定目标，小武坐在了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身旁。
用自己是警官的话应付完售票员，轻而易举地偷了隔壁座上人的钱包。
小武，就是汾阳街头上这么一个漫无目的的混着的小偷。
但那个当年和他一起当小偷，一起纹身“有难同当”，最好的朋友小勇，却已经发家了。
对方靠着贩烟成为了汾阳著名企业家。
结个婚都能上电视。
可小武这个小勇从小长到大的最好的朋友，却没有接到对方的婚礼邀请。
……
“那年，我跟小勇身上带着四毛一分钱。”
“从汾阳一直挑（偷）到京城。”
“店里面聊天的时候我说。”
“等他结婚的时候，给他六斤钱！”
对方结婚不告诉自己，小武还是去了，带着从街上偷后换成零钱的六斤钱，兑现自己当初的承诺。
他面对的是小勇的由犹豫，以及说这钱不干净。
对方想要斩断自己不光彩的过去。
小武感觉了友谊的消失。
友情失去后，爱情似乎来了。
小武在歌厅遇到一个叫胡梅梅的歌女。
对方意识到小武还是个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的人，挑逗似地在街道上吻了小武的脸一下。
小武心动了。
第二天去看望感冒的胡梅梅。
两人在一起吐露心声。
胡梅梅原本想在京城当歌星，谁曾想只能在汾阳歌厅当歌女。
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从胡梅梅住的房子出来，小武去了澡堂。
这个，也是常昆NG最多的镜头。
原本按照剧本上，常昆是要背面全果出镜的。
在澡堂，现场又都是男人。
常昆也没什么扭捏的，直接脱光，背对着摄像机。
“不行啊！”
“不行？”常昆扭头看着贾章柯，“贾导，怎么了？”
“你这肌肉是不是太明显了？”
“背面看着都很显眼，不符合角色啊！”
“那怎么办？”
“好了好了，不要转过来了，正面更显眼！看的哥几个该羡慕了。”贾章柯捏了下眉心，“总不可能让你把肌肉减掉啊，要不然你直接进浴池洗澡吧！”
“嗯，就这样。”
“行吧。”常昆就这么躺在了浴池里，搓着身上的泥，刚刚感觉爱情来到的小武放声歌唱。
唱着的是最近街上流行的《心雨》。
“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
“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
“停停停！”贾章柯再次喊停，“显得有些专业了，放肆一点，最好跑点调。”
“明白！”
常昆打了个OK的手势。
唱好难，唱跑调可不难。
这一次，常昆成功一次过。
拍摄很是顺利。
为了节省胶片，贾章柯对演技上的要求不算高。
他更多的是用大片大片的长镜头和空镜头来描述汾阳这种城市。
记录时代的变迁。
描述时代下人们的变化，以及小武这个跟不上时代的人。
而在拍摄没有自己镜头的时候，常昆就会好奇地站在旁边，静静地学习着。
前世自己能执掌导筒的时候，这种胶片摄影机早就退出时代了。
可现在离它退出时代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常昆想要在这个剧组里多学一点，为自己将来的电影做准备。
那，将会是导演一栏上署名常昆的电影。
……
2月6号。
除夕夜。
戏还剩大概五分之一没拍完，剧组众人继续待在汾阳这座小城市。
陪着胡婧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和没拍完戏的一群人一起在饭店吃了个饭，大家便围坐在电视机前，在旅馆里享受着这一年的春节联欢晚会。
看着画质一般的电视机里赵本三的小品《红高粱模特队》。
黄洪的《鞋钉》。
郭冬林，郭答和蔡名的《过年》。
众人哈哈大笑，仿佛忘却了拍摄时的重重烦恼困难。
九七年，就这么彻彻底底地到来了！
听着外面的爆竹声，常昆笑了。
自己的影视圈生涯，这也算是成功踏进去半只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