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通往正道的玉阶（四）我太想入道了
目前情形，候补修仙者存活的几率更大。活下来，不顾一切地活下来。
活下来再临机应变，伺机逃脱。
白令宗两位魔道邪修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要活捉候补修仙者？
张重光正如此想着，一阵破空的呼啸声从刘家车驾上方掠过。
轿外的喊杀声、哭嚎声渐弱。
刘构朝着张重光所提的缺口方向疾奔，眼看要逃出生天，背后嗡嗡声传来，一个铜镲擦着他的头皮，“唰”的削掉发髻，钉在了地上，入土数寸。
刘构身体僵直，不敢再挪动分毫。
“转过身来。”铜镲粗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刘构慢慢转过身来，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想把玉佩叼在嘴里，却摸了个空，他只好双手反剪在背后。
铜镲上下打量着准备摆出降姿势的刘构，脸上鄙夷的神色毫不掩饰，质问道：
“你是刘构？”
刘构脑海中回荡着张重光刚才的话，拼命不停摆手，“我不是，我不是。”
瞟见铜镲那看死人的眼神，刘构畏惧地指向马车，连忙大声辩解：
“刘构在车上，刘构在车上！”
“哦？”铜镲轻笑一声。
鬼娘娘提着依旧滴血的铜灵币剑，走到禁制旁，左手扬起，四枚铜苹果尽数飞回，没入掌心。
她来到车驾前，挑起轿帘，“出来！”
张重光气定神闲，迈着四方步走到她身前，一言不发。
刘构啊刘构，你如今是修仙者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我方才一句假话都没说，休要怪我。
“你是刘构？”铜镲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张重光。
他点点头，然后眼眸低垂，盯着靴子。
张重光穿着刘构上好的羊皮靴，而非他自己磨损的那双。
铜镲扫视两人，回头看向鬼娘娘，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鬼娘娘皮笑肉不笑，信手摸出一枚银灵币，通过方孔凝望张重光，又转向刘构，玩味一笑。
铜镲手持铜镲，斜眼看向刘构：“既然你不是刘构……”
刘构指着张重光，陪笑道：“我不是，他是。”
一个铜镲毫无征兆地飘过刘构脖子，留下齐欻欻的切口，血液喷涌，他的脑袋“咚”的一声落地后，滚动了很远。
刘构残躯一软，跪在铜镲、鬼娘娘面前，也跪在张重光身前。
鬼娘娘让人耳膜不舒服的声音传来：“小子，你想入道吗？”
“天地可鉴，我恨不得现在就入道。”张重光作势赌咒发誓。
他魂牵梦绕想入道修炼，保真。
铜镲扬手打断，“跟我们走。”
沿着土路翻了三座山，经过一个荒无人烟的村子，行至不算陡峭的半山腰，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庙。
破庙匾额历经岁月的侵蚀，已看不清上面的字，庙门后左右两尊泥胎神像虽褪去了彩绘，但法相依旧庄严。
大殿正前方的铜制香炉内积满了雨水，没有根基的浮萍漂浮在水面上。
院内角落摞着十几具尸骸以及残肢头颅。
缺了一扇门的大殿内，斑驳的阳光透过破庙穹顶裂缝，照射在一群双手被反绑在破庙柱子上的孩童们身前。
阳光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张重光打量着这些孩童，大的十多岁，小的几岁，有男有女。
大殿西侧摆了几口涂满红漆的棺椁，唯有两口棺材板上没有厚厚的落尘。
铜镲胡乱指了一口棺椁，“你晚上就睡那。”
张重光走向那口棺椁，仔细清理起来，随着一层层尘土被拂去，四角锈迹斑斑的铁钉显露而出。
“谁敢逃他们就是下场。”铜镲指了指院内尸骸堆积的方向，恫吓着孩童们。
看到他们眼神闪躲，铜镲满意地解开套在庙柱上的麻绳结。
孩童们一蹦一蹦，跳到那半扇殿门后，因他们双腿脚踝上紧紧缠绕着一圈麻绳死结。
孩童们脏兮兮的小手抓起散落在地上干裂的馍馍，狼吞虎咽。馍馍的残渣落在地上，他们慌忙捧起，伸出舌头舔干净。
张重光看着目光呆滞的孩童们，心里总感觉有根刺，忙别过头去。
他余光瞥见一个或许曾经长得虎头虎脑，如今两腮向内如碗倒扣的男童，嘴里衔着半个馍馍，两手去转绳结。
绳结将男童的脚踝箍得青紫，结痂的磨损血迹一道一道错乱的排列着。
“找死！”铜镲粗粝的嗓音如同平地起惊雷。
铜镲随即离手，被鬼娘娘一剑拦下，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孩童们扭头看着铜镲，眼神恐惧，但表情麻木的继续往嘴里塞馍馍。
鬼娘娘冷声呵斥：“都弄死怎么卖钱？别忘了，咱们这趟差事办砸了，回到宗门得自己拿钱抵上。”
虎头虎脑的男童蹲在地上，不知所措，一动不敢动。
等了一会儿，张重光凑到铜镲身前，“仙长，以后我来管教这帮小家伙吧。”
“叫什么仙长，人仙境的大德才有资格被人尊称一声仙长。”铜镲嘴上这么说，他的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向上翘起。
铜镲与鬼娘娘对视一眼，“行吧，这帮小崽子们交给你看管。放心，你向道之心如此虔诚，我和鬼娘娘都看在眼里。”
“哎哎！”张重光一边躬身应承着，一边点点头，挺直腰杆后，转身背对铜镲和鬼娘娘，脸色霎时阴沉，眼底戾气隐隐流转，心中腹诽：“必须死！必须死！”
张重光走向曾经虎头虎脑的男童，假意轻轻踢了他一脚，“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吃。”
男童如蒙大赦，手脚并用爬着去啃馍馍。
下弦月升上西方的天空，夜凉如水。
张重光身披刘构的华服，双手垫着脑袋，平躺在棺材板上。
那道红光是追踪一类的法术吧，也不知赵灵雨和黄姑娘现在身在何方。
朦胧的夜色下，赵灵雨与黄姑娘已经跃下利剑。
赵灵雨如今中下境界，灵力难以维持长时间御剑，何况还带着黄姑娘。
两女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了县城。
“好了，黄姑娘，我送你回府吧，阴山宗等沿途太平些再去不迟。”
有些嗫嚅的甜美语声在赵灵雨身侧响起。
“赵道长，我，我不是黄姑娘，别把我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