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报答春光知有处

人对于自己的身体就是这样，病来如山倒之时，寻医问药，恨不得加大剂量一下子好个彻底，眼见着日渐康愈，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愿吃药。

端起汤药，暮之几口闷下，连勺也不用。药汁苦得她的舌根连连打颤。喝完药，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冲胸口，暮之压下恶心，看着窗外春光如许，却一点儿也感受不到明媚。

直到门口传来禀报的声音，暮之就知道是承禹哥哥来了，总算来了。

还未进门，承禹便问到了浓重的中药味。

“之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承禹面如冠玉，身若修竹，今日穿了一袭白衣常服，腰间挂着一条白玉双环佩，浑身透露着属于太子的贵气，手上握着一个墨色绣花锦囊。承禹如一束明媚洒入室内。

“哥哥终于来了！”暮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承禹盼来了，安亲王妃严令禁止不让暮之出门，眼下只有承禹太子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猜又是什么钗环吧。”以往承禹最喜欢送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给暮之，上一世承禹尽管赐婚后不理会暮之，可还是为了暮之能嫁的风光，专门赏赐了满满八十八箱的珠宝首饰，俱是稀世罕见的珍宝。

“可不是首饰，是千酥坊的蜜饯。”承禹将手中的锦囊放在暮之手中，还轻轻点了一下暮之的脑袋，知道暮之喝了整整一个月的汤药，现在肯定是再也喝不下了。“知道你出不去，我今日专程买了送来的。”

“谢谢哥哥的蜜饯，可……可是……”可是暮之是想出门的呀。暮之手中托着蜜饯，也不打开，支支吾吾的不敢言语。以往暮之养好病了，轻轻松松就可以出门了，眼下大好了，母妃说什么都不让暮之出门，真是奇怪。

“怎么了，我的乖妹妹，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承禹轩昂的眉间透着温情，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像是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反而一副故作不知。

“哥哥，袁大人救了我，我得亲自上门谢谢他。”暮之嗫嚅的说着，她要是跟母妃说，母妃一定不会同意的，要是太子哥哥能带她出门的话……何况，她想见袁慎，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

“这么快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我就知道你让秀水来传信绝对不是想我。”承禹深谙这小丫头片子的一举一动，奈何自己的妹妹只能自己宠。“只是这袁府不值得你去，你贵为郡主，身份矜贵。”

“报答春光知有处，紧接着就是暮春了，这一个月我光顾着养病，已经错过了花朝，还没好好赏春。如果不是袁大人，我当无幸于这春光。”暮之一边说着，月牙一般的眼睛看不见笑意了，眉目之间一闪而过的是惋惜。说的是伤春的话，却念的袁慎的救命之恩。

“那今日除了去袁府，还想去哪儿？我今日正巧有时间。”承禹这几日可忙坏了，时不时往京郊跑，不在宫中。暮之自醒来后，承禹只是路过安王府匆匆来看一眼，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暮之一直没有找到跟承禹单独说话的机会，今天就是个好机会。

“这么说哥哥你愿意带我出府啦，哥哥真好！”整整一个月，暮之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她手舞足蹈，眼底满是欢喜。

承禹见她脸上终于洋溢光彩，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轻了片刻。抬手示意，让秀水去拿狐裘了。

“可是，母妃她会同意我出府的吧？”一想到还有母妃这一关，暮之小心翼翼的问道。

“若不同意，哥哥我何苦在前院费那么多口舌呢？叔母同意了，不过要和我们一起同行。”承禹接过秀水递来的狐裘披风，为她系上，牵着暮之走出了房门。

暮之放心了，这个沉稳的哥哥总能为她摆平很多难题，她得快点找机会告诉哥哥某人的狼子野心，得让他早做准备，等到奸贼和西延狼狈为奸，危害大乾，那就真的完了。哥哥是太子，他一定有对付敌人的方法。暮之深信不疑，随着承禹大步前迈，承禹的大掌包着暮之的小手，很是安心。

这是暮之重生之后第一次踏出这扇门。庭院一株桃树开的正旺，鸟啼婉转，在花枝间忙碌穿梭。春三月，万物复苏的季节，一派欣欣向荣。以往春日，承禹哥哥都会和暮之打马京郊，赏花看柳。此刻，万物春光，暮之在眼中都值得静赏。

春风拂过她的发梢，一股自然的生命力在她的体内萌动，她真正感觉到了复苏。她不能像过去一样不谙世事，一直活在父母和兄长的庇护之下，离了王府，甚至倾了朝野，她不过是乱世中的一女子。女子本是浮萍身，来这世间寄身百年，留名千古者寥若星辰。而她，最大的理想不过求自己和所爱之人一生安乐。

王府的马车宽敞明亮，内部还铺着柔软的绒毯，没有繁琐的装饰，却雕刻着象征皇室的纹样。三人共乘一辆马车，暮之掀开马车的帘子光顾着窗外，太久不见人了，看到京都淳朴的民风和繁华的街道还是有些温暖的。不过，暮之还有些后怕，她担心突然冒出一个人指责她是卖国贼，是西延的奸细，害怕自己被世人唾弃。好在她不是一人，有母妃和承禹哥哥在，她就放心了。

马上就要见到袁慎了，暮之的心有了一丝雀跃，有情人终成眷属，暮之对袁慎的感情也从未改变。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暮之的思绪早已不在马车内。安王妃察觉出暮之似乎心有所思。

“之之怎么了？可是不舒服？”王妃关切的问道。自从病后，王妃格外注意她的言行举动，有时越发觉得自家女儿像是变了不少，从前虽然天真烂漫倒也坐得住，现在的之之老是坐不住，坐在马车里也不安分。一会儿掀开马车小窗的一角正东张西望地瞧着，也不知在找什么，一会儿又痴痴地坐着沉思。

“没事，让母妃担心了。”回过神，暮之笑着遮掩。

“之之怕是闷久了，对大街上的玩意儿新鲜的很，等会我带之之去解解闷，万一变成一个只会吃草不会说话的小白兔可就不好。”承禹打趣道，他侧目望着暮之憨态可掬的模样，眼神中满是柔和，暮之在承禹眼中就像一个小兔子一个乖巧温顺，他就想一直守护好暮之的纯粹，不想她被任何人伤害。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这哥哥从小到大惯会取笑她。王妃陆思思听到这话也笑了起来。两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转眼间都到了婚配的年纪了。流年如飞梭般轮转，她也想到了自己从小到大的青梅，玉沅皇后是陆思思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和承禹暮之一样玩闹着就长大了。她们同时嫁入皇家，更巧的是皇帝和安亲王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皇后常常教导承禹，要承禹把暮之当做亲妹妹一样呵护，所以暮之和承禹的感情才会如此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