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曹氏宗族要的妥协
“还是不对!”
王发不由眉头一皱,简单的翻阅,他便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食邑田的耕种速度不对!
县衙在用徭役来代替劳工,给曹氏宗族的人春耕。
安宏负责的封地田,就是曹氏宗族开垦出来的田地,而夏飞负责的是侯府的食邑田。
而夏飞负责的两万户食邑的耕种效率,竟然只有安宏负责的一万两千户耕种效率的一半。
在夏飞的记录中,有征发三千徭役优先耕种官田的记录。
官田,就是平阳县周边隶属于官府的屯田和隶属于侯府的私田。
数量不多,只有一万八千亩左右,但三千人耕种了七天,都没有结束。
“官奴呢?”王发眉头一皱,按理来说,平阳县是有一定数量的犯了罪的刑徒,这些人才是用来耕种官田的。
“平阳侯府!”
“曹氏宗族!”
“食邑!”
王发很是认真的比对了一番,头疼的理清楚了这里面的原理。
曹氏宗族借助平阳县征发徭役给自己种田,而且是优先集中全县的耕牛和耕马进行高效率的耕种。
食邑的农户在被徭役出去三千人的情况下,只有少部分的耕牛在耕种,要等到曹氏宗族耕种完将耕牛租给食邑的农户耕种。
“所以,这些东西,是准备给我看的吗?”
王发眉宇暗锁的盯着县衙大门口,也看到了县衙对面搬了个凳子坐下来晒太阳的酒楼掌柜。
要是放在后世,看一个县的春耕文书,可能三天三夜都找不出这个问题。
但是在这个时期以竹简和帛卷为主要的文字载体,记录文字有限,所有的官方记录,没有一个字是废话。
而这只要看完安宏和夏飞工位上的文书,很难不发现这个问题的存在。
而到现在还没有曹氏宗族的人来阻止他,这就是明目张胆了。
“驸马,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在县衙里面干等着吧!”江风也是看的着急,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了。
“看来,这是有人想要让我在曹氏宗族和县衙之间,画一条线出来啊!”王发眉头紧锁,大概明白了今日这局是什么意思了。
“画一条线出来?”江风不解的看着驸马,不明所以。
“有人看到我往县衙走,撤离了县衙的所有县吏属吏,看起来是阻碍,可实际上,这不仅不是阻碍我接管县衙,反而是敞开门把县衙所有的公文记录摆在我面前让我看个够。”
“你见过哪里县衙的县吏为了阻止县令上任,集体玩消失留一个空荡荡的县衙给县令的?”
王发暗暗沉思的说道。
“这还真没有。”江风摇头,却还是疑惑的问道:“可是,曹氏宗族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县衙的文书记录精简详实,发现问题很容易。”王发很是头疼道:“所以呢?”
“发现问题后我的选择,才是曹氏宗族想要看到的。”
“我替代许川成为平阳县县令,纯属意外。”
“而春耕之事,早就在许川的主持下开始,而许川在平阳县历任县令十二年,这十二年间这个问题的存在必然是惯例。”
“那么我的选择是否要和许川一样呢?”
“不管我什么时候来,都会有这样的一个选择摆在我的面前,官府征发徭役给曹氏宗族种田,这简直就是地方宗族势力盘踞乡里控制县衙,勾结官府,谋取私利,极其恶劣的行为。”
“如果我选择和许川一样,那么就是曹氏宗族盘剥平阳县的打手,助纣为虐。”
“如果我选择和曹氏宗族作对,那么今日的县衙未必就不是将来我要面对的局面,县衙内除了我,没有人听的我的话,在曹氏宗族的地盘上,我,干不了任何事。”
这才是致命的问题。
就算他有太守番系的支持,想要让平阳县县衙内的县吏听他的话,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除非他能将平阳县县衙一半以上的官吏换成他的人,才有可能掌控平阳县。
而他,没有人。
找王温舒,那肯定不可能。
在平阳县招募,平阳县都是曹家的人。
就身边这个统领江风,也是曹襄派给他的,在曹襄和他之间选择,指定能在关键时刻捅他一刀子。
这件事……很难处理。
……
侯府花园。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县衙是朝廷的,曹枯,你莫不是真以为平阳县是我曹氏的私人领地?”
“陛下任用东方朔,主父堰,董仲舒这些人,意在削藩,这是大势所趋,你这般是在为曹氏招惹祸端。”
“七王之乱后,除楚国另立新王,其余六国皆被废除,先有晁错的削藩令,后有贾谊的治安策,就在前几天主父堰上书推恩令,陛下大喜迁主父堰为中大夫。”
“你懂不懂,短短半月主父堰从一介庶民升迁谒者,再升为中大夫,比两千石,足见陛下削藩之心。”
“平阳县县衙的权柄,终究要回归朝廷。”曹莹气冲冲的怒视着曹枯,一顿输出完,便拽着曹襄的胳膊委屈道:“爹爹,你看看曹枯,身为宗首,竟然这般见识浅薄。”
“驸马好歹也是县令啊,可县令上任没有欢迎也就罢了,竟然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县衙,这哪里是在蔑视朝廷的威严啊,这堪称是在表态我曹氏要造反啊,这要是被陛下舅祖父知道了,哪里知道他曹枯啊,还不是要怪罪到爹爹的头上。”
“王发再怎么说,那也是女儿的夫君啊爹爹!”
曹莹十分委屈的诉苦,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好了好了,莹儿你别着急!”
“枯儿,这是怎么回事啊,快给你妹妹解释解释。”
曹襄急忙安抚曹莹的情绪,瞅着曹枯问道。
“莹儿,我自然清楚,天下郡县终究是要收归朝廷,可郡县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平阳县乃是我们平阳侯国的封国之地,不仅是曹氏宗族的老巢,更是伯父在朝中任事的底蕴。”
“若是平阳县令铁了心要剥夺掉宗族的所有特权,那宗族岂不是和庶民一样,这并不重要,宗族之内除了各庶宗的嫡宗,其余族中子弟和庶民没有什么区别。”
“但问题是,民心思变,畏权不畏法,畏威而不怀德,有小礼而无大义,若无宗族在乡亭之间严控民心,平阳县早就乱了,各乡亭早就争斗不休。”
“朝廷也好,宗族也罢,乡里之权终究是要落在乡里之内。”
“不是宗族盘踞,便是豪族盘踞,游侠三四人控制亭里之间,若没有我曹氏宗族,平阳县早就被外来狠绝的游侠,势强的乡领亲族控制,早就为了争夺地盘械斗不休。”
“所以说,我要确保的只是莹儿你的夫君,亲近于我曹氏宗族而不是为了庶民就要和宗族斗争到底。”
“与其等到驸马掌权后对我宗族动手,不如现在就开门见山,把道理摆出来。”
曹枯语重心长的解释,极为头疼,没想到曹莹竟然这么不讲道理,他才刚动手,曹莹就找君侯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