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墟灯宴

傩面扣上眉骨的刹那，混沌海眼的潮声化作编钟雅乐。三千化身的法印凝成盏盏骨灯，飘向归墟深处。灯火映亮海眼瞬间，我望见墨怀真所说的“古神“——竟是无数悬吊在虚空中的青铜茧，茧衣表面浮凸着与我相同的面容。

“这才是真正的傩面千相。“玄霄残魂在雷光中明灭，“墨家把三界众生都织进了茧中......“

永昌帝的龙魂突然剧烈震颤。他心口钻出傀儡丝，丝线另一端竟连着我的脊骨：“原来寡人也是...你的化身......“少年天子在惨笑中化作龙形火炬，点燃了最近的青铜茧。

茧衣剥落的瞬间，我听见天地间响起玉磬声。本该被封印的初代人皇从茧中踏出，冕旒下的面容与我九分相似，手中却提着盏青铜灯笼——灯罩上分明是山河鼎的饕餮纹！

“守灯人恭迎主魂归位。“初代人皇的声音带着金石颤音。他指尖抚过灯笼，映出我诞生那日的画面：青璃娘娘剖开妖丹时，血雨中站着个戴傩面的黑衣人，正将半枚青铜茧塞入我的元神。

巫尸的骨笛骤然破音。十万大山的洪荒鼓声里，蝶魂玉匣自行开启，飞出只残缺的青铜司南。司南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我额间的傩面：“妖皇...你才是真正的守灯人！“

混沌海眼突然掀起巨浪。亿万青铜茧同时开启，每个茧中走出的“古神“都托着盏骨灯。灯火交织成网，将我的三千化身钉在虚空，他们手中的法印不受控制地结出相同手势——正是墨家机关术的起手式！

“你以为挣脱了傀儡丝？“初代人皇的灯笼映出我神魂深处：脊骨上缠绕的根本不是傀丝，而是凝成丝状的混沌海眼之水，“从戴上傩面那刻起，你便是归墟的掌灯人。“

洛九川遗留的星砂突然聚成青龙虚影。龙爪撕开最近的青铜茧，茧中掉出的竟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钦天监前代监正！他手中量天尺已断，尺身刻满血色巫文：“快走...守灯宴要开始了......“

海眼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青铜茧群如莲花绽放，每个茧心都浮出盏琉璃灯。灯光照亮的虚空中，缓缓升起张横跨三界的青铜案几，案上摆满盛着星辰的玉碟与浸泡着龙血的酒樽。

“第一道宴——星髓烩妖丹。“初代人皇敲击玉磬。最近的青铜茧中伸出触手，卷走我三千化身中的道门修士，剜出的金丹在玉碟中凝成星图，“请掌灯人落箸。“

我试图催动狐火，却发现灯火在掌心凝成青铜筷箸。玄龟的悲鸣自脚下传来，它背甲裂开的缝隙里，无数巫尸正被拖向宴席：“妖皇...快毁掉傩面......“

傩面突然生出倒刺，扎入颧骨。剧痛中，我看到十万大山深处腾起血雾，雾中走出列列青铜仪仗——三百年前签订血契的人族使团，正抬着山河鼎走向宴席。他们掀开鼎盖的瞬间，我望见鼎中烹煮的竟是历代青丘狐巫的魂魄！

“第二道宴——百世怨烩。“初代人皇抬手斟酒。鼎中怨魂凝成琼浆，注入我面前的青铜樽，“饮下这杯，方知何为天道。“

巫尸的蓍草突然刺入酒樽。浑浊酒液沸腾间，浮现出段被抹杀的记忆：墨怀真跪在初代人皇陵前，剜出自己双眼嵌入机关枢。而陵墓壁画上，戴傩面的巫女正将青铜灯递给个襁褓中的狐婴——那婴孩额间莲花印记，与我分毫不差！

“娘娘小心脚下！“永昌帝的龙魂火突然暴涨。青铜案几下方，我的影子正在扭曲成傩面巨像，手中提着盏与我神魂相连的命灯。

初代人皇的玉磬再次敲响，归墟潮水化作万千食客。他们撕扯着巫尸的肋骨下酒，用道门符箓煎炒佛骨，将儒门圣典撕碎作餐巾。宴席中央缓缓升起方青铜巨鼎，鼎身裂纹中伸出熟悉的狐尾——正是母亲青璃的残魂！

“最后一道主菜——青丘血焰羹。“初代人皇的冕旒垂下傀丝，“请掌灯人亲自掌勺。“

我手中的青铜筷箸突然暴长，不受控制地刺向鼎中狐魂。就在触及母亲的刹那，傩面内侧的祷文突然发烫：【千面非面灯火非灯】

洛九川的星砂从虚空裂隙涌出，裹住永昌帝的龙魂撞向青铜巨鼎。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我望见鼎底刻着行小字：

【山河宴永不散席除非灯灭人亡】

混沌海眼开始坍缩，所有食客突然停止咀嚼。他们齐刷刷转头望来，傩面下的瞳孔燃起贪婪的幽火——此刻我方知，这场归墟灯宴要分食的，从来不是已死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