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机械少年
卡兰蒂站在营地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机。她的双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枪管上还残留着未散的硝烟，烟雾在夜色中扭曲成蛇形，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什么。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三十步外那个踉跄的身影——兜帽男。
那人跌跌撞撞地冲进营地，脚下踩断了一丛夜织梦。藤蔓像活物一样迅速缠上他的脚踝，尖锐的刺划破了他的裤腿，墨绿色的汁液顺着军靴的缝隙渗了进去。兜帽男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扑倒在地，挣扎着向前爬行。
“救……救命！”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卡兰蒂眯起眼睛，手指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枪。她认出了那张脸——倒三角眼，尖下巴，像极了一只偷食奶酪的老鼠。她冷冷地卸下弹匣，又重重地推了回去，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沼泽中格外刺耳。
医疗兵迅速上前，掀开兜帽男的裤腿。一股腐肉混合着铁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伤口已经溃烂，皮肤下结出了一层晶状体，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幻彩，像是孔雀翎羽般斑斓。
“夜织梦的孢子进入血液了。”卡兰蒂蹲下身，用手术钳夹起一片脱落的人皮，内侧密布着蛛网状的紫色菌丝。她的声音冰冷而平静，“说实话，或者变成发光的肥料。”
兜帽男的喉结剧烈滚动，脖颈处的蜥蜴纹身随着吞咽的动作扭曲变形。他的眼睛四处乱瞟，最后定格在卡兰蒂的枪口上。
“我叫夜无休……”他终于开口，声音颤抖，“井德老头在东北方五里处的捕兽坑里！我没杀他，我只是……只是想赚点钱！”
他突然撕开衣襟，露出缝在内衬的二十七个钱袋。金属徽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个钱袋上都绣着不同的标志，显然来自不同的雇主。
“这些都是定金……”他喘着粗气，“我用磁石修改了指南针，把他们引到错误的方向……但我没杀人！真的！”
卡兰蒂的枪口依旧抵在他的眉心。她注意到他的瞳孔正在扩散，夜织梦的神经毒素已经开始侵蚀他的视觉神经。她迅速从医药箱里取出两枚药丸，一枚褐色，一枚白色。
“张嘴。”她命令道。
兜帽男顺从地张开嘴，露出臼齿断裂的豁口。卡兰蒂将药丸塞进去，褐色的那颗裹着蜂王浆，白色的浸过曼陀罗汁液。兜帽男咽下药丸，眼神逐渐涣散，最终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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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德苏醒时，后颈传来一阵剧痛。他伸手摸了摸，摸到了捕兽夹留下的锯齿状压痕。月光透过帐篷帆布的破洞，在他浮肿的脸上切割出细长的光斑。他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左手小指缺失了第一节。
“维特镇的钟楼……”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帐篷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尖锐而刺耳。卡兰蒂正坐在一旁，用酒精灯烘烤手术刀。跳跃的火苗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帐篷上，显得格外巨大。
“白森林的赤红水潭……”井德继续低语，仿佛在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
卡兰蒂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掀开医药箱的夹层。二十七个钱袋的系绳整齐地码放在止血带下方，每个钱袋都鼓鼓囊囊，显然装满了金币。
“这些是你的。”她将钱袋推到井德面前，“夜无休的‘遗产’。”
井德没有伸手去拿，只是盯着钱袋发呆。帐篷外，夜风卷起沼泽的腐臭气味，钻进他的鼻腔。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
当黎明第一缕阳光刺破沼泽浓雾时，井德已经收拾好行装。他踩着满地荧光蘑菇，向东北方跋涉。卡兰蒂倚在生锈的拒马上，目送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食人花的阴影中。
她摸了摸腰间新添的钱袋，里面除了金币，还有半片带齿痕的磁石。那是从夜无休的指南针上拆下来的，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会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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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森林边缘的紫色草田在正午阳光下宛如液态紫水晶。井德用麻绳将裤脚扎紧，仍能感觉到夜无休钱袋里的磁石在隐隐发烫。他站在草田边缘，深吸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
就在他踏入草田的刹那，数万株夜织梦同时收缩花冠，紫色绒毛炸裂成雾状孢子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气，像是腐烂的水果。
“见鬼！”井德迅速扯下围巾捂住口鼻。脚下的腐殖土发出粘腻的挤压声，仿佛踩在某种巨型生物的胃壁上。那些黑色圆柱根茎突然渗出胶质，将他的靴底与大地黏连在一起。
紫色浓雾中浮现出无数发光绿点，像夏夜坟场的磷火般萦绕不去。井德拔出猎刀，试图劈开挡路的藤蔓。刀锋砍在根茎上，竟擦出一串火星。他这才发现，这些“植物”的表皮布满金属鳞片，断裂处喷出的不是汁液，而是冒着热气的汞银色液态金属。
当第一粒绿尘附着在他手背上时，数十年的狩猎经验让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他猛然扑向左侧，原先站立处的地面瞬间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不能停……”井德咬着牙，继续向前爬行。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黏在皮肤上，像是第二层皮。每向前一步，都能感觉到夜织梦的藤蔓在试图缠住他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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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森林的寒气渗入骨髓时，井德正趴在某棵怪树的气根上呕吐。树干内部流转着萤火虫般的蓝色光点，树皮触感如同冷藏过的蟒蛇皮。他掏出怀表想确认时间，却发现黄铜表壳上凝结着冰晶，齿轮在零下气温里发出濒死的呻吟。
“大叔最好别碰那些血管藤。”一个清脆的童声从头顶传来。
井德猛地抬头，险些跌进发光的沼泽。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倒挂在藤蔓上，防护面具的目镜泛着诡异的橙光。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惊险的场景。
“上周有头麋鹿舔了蓝苔藓，现在还在沼泽里跳华尔兹呢。”男孩继续说道，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他摘下呼吸面罩的瞬间，井德注意到他耳后闪烁着鳞片状反光。男孩的装备显然超出这个时代的先进。
“我叫波顿。”男孩自我介绍道，同时从藤蔓上轻盈地跳下来。
当他说到“百冢花需要活体容器”时，防护服袖口滑露出半截机械义肢。井德的目光在那只义肢上停留了片刻，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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