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颅鼎篆香

###第七折霓裳血

平康坊的晨雾浸着隔夜胭脂，陆九章却嗅到了新鲜的尸臭。绕过三曲回廊时，他腕间的九曜星盘突然倒转——这是父亲教他的“逆推凶位法“，当玉衡位指向西南坤宫时，死者的怨气正在侵蚀生门。

“陆博士请看这邪物。“万年县尉踢开南曲妓馆的雕花门，晨光泼在鎏金床榻上，照见一尊三尺高的青铜人面鼎。鼎耳是女子柔荑造型，指甲涂着褪色的凤仙花汁，鼎腹浮雕的美人面赫然是昨夜暴毙的歌妓春鸾。

陆九章的玉髓耳坠凝出冰珠。他凑近观察鼎内灰烬，发现那不是普通香灰，而是混着骨粉的舍利尘。当银针挑开美人面右眼的珊瑚珠时，鼎腹突然传出空灵的哼唱声——正是春鸾生前最擅长的《凉州词》。

“巳时三刻发现时，鼎还是温的。“仵作的声音发颤，“像是...像是有人从里面焚香。“

陆九章的手套触到鼎足铭文，指尖传来细微搏动。那是用波斯银针篆刻的《往生咒》，但第三句“离苦得乐“被刻意改成了“离魂得肉“。他忽然想起父亲笔记里提到的“活人鼎“，背脊窜过一道寒流。

---

###第八折骨画眉

验尸刀剖开春鸾天灵盖的刹那，妓馆忽然灌进穿堂风。颅腔内的景象让见惯凶案的老仵作跌坐在地——本该是脑髓的位置，整整齐齐码着七层香饼，每层香粉颜色各异，最中央嵌着枚带血的玉扣。

“是七返香。“陆九章用银镊夹起玉扣，发现竟是杨贵妃赏给太真观的女冠玉牒，“一返髓，二返血，三返肉...七返魂。“

当玉扣浸入醋浆时，香饼突然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春鸾的虚影，她机械地重复着梳妆动作。陆九章注意到她描眉的黛石有些蹊跷——那根本不是石黛，而是用童男指骨煅烧的“骨黛“。

“妆奁！“陆九章突然厉喝。衙役翻出春鸾的螺钿妆匣，在夹层里找到半截焦黑的《兰亭序》。残卷上的“癸丑“二字被朱砂圈出，墨迹边缘晕着诡异的蓝光——这是用尸陀林香灰调制的特殊墨水。

九曜星盘突然剧烈震动，陆九章将骨黛粉末撒向残卷。焦痕在粉尘中重组，竟显现出父亲的字迹：“九章亲启：鹅梨非梨，龙鳞非鳞，香杀圣...“

字迹在此处断裂，像是被利刃生生截断。陆九章摩挲着断裂处，指腹突然刺痛——纸纤维里嵌着半片景教十字架，与康诺延尸体口中的残片严丝合缝。

---

###第九折逆香踪

西市胡商酒肆的地窖里，陆九章用父亲遗留的龟兹琵琶拨动酒瓮。当《破阵乐》弹到第七叠时，墙面轰然移开，露出祆教祭坛。壁画上的阿娜希塔女神正在沐浴鲜血，手中的银瓶与春鸾颅鼎形制相同。

“陆公子来迟了。“阴影里走出手戴镣铐的粟特老者，他的舌头只剩半截，“自从康诺延的人牙刺青显形，祆祠就遭了血洗。“

陆九章将九曜星盘按在祭坛中央，玉衡位的血纹与女神银瓶上的铭文重合。老者突然瞪大双眼，用烧焦的指尖在香灰上疾书：“速寻七返香，勿让圣火灭。“最后一笔未收，三支弩箭已穿透他的咽喉。

追兵火把照亮地窖时，陆九章正藏在阿娜希塔女神的银瓶后。他听见熟悉的鹅梨香气混在血腥味中——又是大理寺的人。当崔元礼的横刀劈开壁画，陆九章惊觉女神面容竟与杨贵妃有七分相似。

---

###第十折香魂渡

子夜的大慈恩寺钟声里，陆九章将七返香灰撒入太液池。池水沸腾的瞬间，他看见二十年前的碎叶城在月影中浮现：父亲抱着啼哭的婴儿冲入焚毁的祆祠，将襁褓递给浑身是血的圣女。那女祭司摘下九转连珠镯塞入婴儿襁褓，腕间赫然有道新月形胎记——与今晨验尸时看到的春鸾尸斑完全一致。

九曜星盘突然迸发强光，玉衡位的十字架开始逆时针旋转。陆九章怀中的半片玉牒与星盘产生共鸣，在池面投射出星空图谱。当北斗第七星指向兴庆宫方位时，他终于读懂父亲血书的深意——所谓“鹅梨香“，实为用贵妃生辰八字炼制的移魂香。

池底突然冒出大量血泡，一具戴着重瞳琉璃的女尸浮出水面。陆九章认出那是三年前失踪的永穆公主，而她手中紧握的，正是陆明远当年随身携带的碎叶城通关文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