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农业的转型发展与南南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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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农业的最新发展与内生动力

农业在非洲经济转型中的作用[1]

卡洛斯·洛佩斯[2]

刘均[3]

引言

数世纪以来,世界许多国家的农业驱动经济增长。农业在欧洲、美洲、亚洲的经济转型和工业化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现代经济发展最突出的特点是:在经济结构成功转型的国家中,农业在国内生产总值(GDP)中的比重呈现长期下降趋势,工业和服务业的比重则相应上升。

在非洲,农业提供了近65%的就业机会,农产品交易占国内贸易的70%;未来数年中,它可能继续影响非洲大陆的经济增长。[4]小农户是非洲农业的支柱。非洲大陆内外的新兴市场都显现出小农户获得更多收益的乐观前景。快速增长的城市人口和中产阶级将需要更多高品质的农产品和食品。将来农产品价值的增加可能会提高农民的收入。

非洲农业转型关键的第一步:应从商业而非自给自足的农业生产入手来提高生产率。非洲绝大多数小农户生产效率低,也不盈利。他们一直只能勉强糊口的主要原因有两个。其一,他们生产的农产品产量低、品质差,无法满足市场需要,因为大部分人缺乏了解现代技术和促进生产信息的渠道。其二,农民与产品市场脱节。糟糕的基础设施使农产品上游的生产与下游的加工销售几乎不能联系起来。

非洲大约65%的人以务农为生,虽然整个大陆有各种农作物、动物和耕作方式,[5]但其农业生产率水平全球最低却并不令人惊讶。1965年以来的50年,印度的粮食产量从每公顷0.95吨提高到2.53吨,非洲却停滞不前,粮食产量还是每公顷1.5吨。虽然非洲的耕地总量是中国和印度等国家的3~6倍,但是中国和印度的人均耕地少,分别只有0.6公顷和0.3公顷,它们却成功解决了本国“十亿底层人口”的吃饭问题。

非洲虽然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却是世界上粮食最不安全的地区。非洲大约有2.27亿人(五分之一的人口)长期面临粮食安全问题。事实上,相比其他地区,非洲的人口大约只占世界人口的15%,但是受饥荒影响的人口占世界人口近1/3。当然,尽管有这些挑战,非洲农业毫无疑问还有一些成功的案例。

加纳政府引进农业机械,让小农户实现了成片耕作,政府的成功介入将这个国家变成了“面包篮子”。在乌干达,鱼产量大幅上升,2005~2015年增长了35%,水产品从1999年的285吨猛增到现在的1万吨以上。根据美国农业部商品信息报告(Commodity Intelligence Report,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埃及2015年的稻谷产量达到了每公顷10.1吨,名列世界第一,2014年总产量有望达到750万吨,带来约5亿美元的收入。坦桑尼亚的低地地区在雨季的集水能力达600~900毫米,从而改善了依靠盆地地区的灌溉水稻种植。在低成本个体抽水项目的帮助下,尼日利亚农民采用小型灌溉设备,旱季用吊杆或葫芦从河边抽取浅层地下水浇灌蔬菜,供应城市居民。

遗憾的是,这些成功案例还不是普遍现象,非洲国家必须提高生产率。虽然已经有很多致力于提高农业技术、更新设备、种子、化肥、农作物收获加工以及提供农业贷款等的倡议和项目,但是大多数非洲农民没有直接获益。

到目前为止,为什么只取得了极少的成功?答案很简单,农业似乎是非洲大陆经济转型的关键领域之一,却长期被忽略和误导。这也反映在,无论是公共开支还是政府发展援助,大量资金被错误地分配,没有满足农业的根本需要。例如,2002年非洲获得了7.136亿美元的政府农业发展援助资金,几乎是东亚和南亚国家的两倍,后两者只得到了4.798亿美元。然而,这些额外援助并没有带来更大的回报。非洲国家政府的农业开支一直低于非洲农业综合发展计划(CAADP)[6]要求的10%的预算目标。

历史告诉我们,成功使人民脱贫的国家都依靠了农业革命,对粮食的生产、仓储、加工、销售和使用都进行了系统的改进。自工业革命以来,欧洲农业生产率的提高对经济结构的快速转型贡献巨大。农业革命影响国家经济的著名例子是巴西、印度和中国,它们利用农业生产率提高带来的收益促进了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

在非洲,农业还没有被真正作为经济转型的工具。非洲自身拥有能力、人民、资源和机会去领导可持续发展。推动农业成为真正的经济转型动力,有几个政策驱动前提。

本文始终强调农业是经济可持续增长的主要引擎,它的成功转型对于包容性的、农业可持续发展的、全面的经济转型至关重要。正如提姆所言:

没有农业生产率提高,国家就不可能实现快速脱贫……这个进程与经济结构的成功转型互相交织:其中,农业通过更高的劳动生产率为城市化和工业化提供食物、劳动力甚至资金。[7]

因此,本文中农业的成功转型是指它与两个发展同步进行:生产率(指单位投入的产出等)持续提高至少二三十年;大多数农民的收入持续增长。[8]所以,为了更好地理解当代非洲农业的转型之路,有必要寻找证据观察这两个发展存在与否及其发展规模。[9]

非洲的表现

1990年以来,农业生产率、谷物产量、农业人均收入等重点指标显示,非洲农业转型已明显加快。自2003年非洲农业综合发展计划公布以来,大多数国家的转型速度已经翻倍。特别是按照每个农业工人的人均农业附加值计算的话,1990~2012年非洲农业生产率平均提高了约67%。然而,从生产率水平和进步幅度看,各国间的总体表现差异巨大。就增长幅度而言,有些国家成功地将生产率提高了326%(如尼日利亚),有些国家却下降了45%(如布隆迪)。总体上,能找到数据的48个非洲国家中,18个在1990~2012年设法将劳动生产率提高了50%以上,16个提高了1%~49.9%,14个下降幅度高达45%。然而,应该提到,相比于1990~2002年,非洲国家2003~2012年的劳动生产率总体上有大幅度提升,年均增长约44美元,而前期仅有8美元(见表1)。

表1 1991~2012年农业生产率(农业工人所获得的农业人均增加值)

相对于世界其他地区,非洲的表现相当一般。同一时期,东亚和太平洋地区(仅发展中国家)、拉美和加勒比地区(仅发展中国家)、欧洲和中国的劳动生产率都大幅度提高,分别达到115%、72%、130%和133%。非洲的总体进步遮蔽了非洲各地区间的巨大差异。1990~2012年,北非的生产率平均提高了64%,非洲其他地区仅52%。

非洲各国的记录显示的劳动生产率水平差异巨大:2012年布隆迪工人获得的农业人均收入附加值低至129美元,毛里求斯却高达8155美元。[10]

随着农业生产率的提高,1990~2013年的谷物产量[11]从平均每公顷1194公斤提高到1531公斤,年均增长1.17%。总体而言,非洲在2003~2013年增长更快,年均增长13公斤,而1990~2002年只有11公斤。然而,相比其他地区,1990年以来非洲登记的谷物产量28%的增幅实在是表现平淡。

尽管有进步,目前非洲谷物的平均产量仍是全球最低,只有世界平均水平的40%,比1990年的42%还略有下滑。非洲谷物至少还有2~3倍的增长潜力。

如表2所示,1990~2013年非洲国家间谷物的生产水平和提高幅度差异巨大,产量变化幅度大,在负增长70%(圣多美和普林西比)和显著增长175%(科特迪瓦)的区间内。在登记了产量的国家中,1990~2013年有8个增长了101%以上,10个增长了63%~96%。根据生产水平的差异,非洲国家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有22个国家,它们进步很大,生产明显高于非洲平均水平;第二类有12个国家,它们的谷物产量低于非洲平均水平但高于每公顷1000公斤;第三类有16个国家,它们的谷物产量很低,每公顷少于1000公斤。有趣而又可悲的是,这16个国家都名列世界粮食产量最低国家的名单之上(每公顷粮食产量1000公斤及以下)。除了埃及,[12]没有一个非洲国家的粮食产量超过或达到世界平均水平。科特迪瓦的突出成就应被关注:它设法改善了粮食生产,从1990年每公顷1112公斤提高到3054公斤,增幅达到惊人的175%,单产仅次于埃及、南非和毛里求斯,高居非洲第四。科特迪瓦的粮食高产部分归功于劳动生产率的巨大提升,估计在1990~2008年提高了47%。科特迪瓦的高生产率有助于提高主要粮食作物的产量。1990~2013年山药产量增长了124%,1990~2002年可可和香蕉产量分别增长了104%和33%,而1997~2012年腰果产量增长了1131%。1990~2013年,11个非洲国家粮食产量却持续下滑,这种趋势值得深入探讨。

表2 1990~2013年非洲的谷物产量

反思农业转型中收入的持续增长,可以将粮食生产的平均价值视为农村收入的指标。[13]由此看来,非洲的农村收入总体上稳定增长。进步持续加快,2003年后年均增长到1.44美元,而1990~2002年仅0.17美元。进步尽管令人鼓舞,但相比其他发展中国家,非洲的粮食产量和收入都还很低。

值得一提的是,1990~2002年马拉维和安哥拉的粮食产量分别提高了109%和162%。另外,同期科特迪瓦的粮食产量增长了175%,而粮食生产价格仅上涨了8%,是非洲进步最大的国家。科特迪瓦农业商业的成功显示,在经历了十年的选举和政治危机后,农业的快速成功可能是第二次农工业奇迹和工业起飞,因此小国家农业的成功转型是可能的。尽管入门阶段制造业、农产品加工和农业商业等得分很高,科特迪瓦要想成为新兴经济体,还必须关注非农产业生产力的提高。

表3 1990~2012年非洲粮食的平均价值

使小型农业实现现代化

非洲需要更新观念、发明新产品、创新发展模式和发展平台,以应对各种挑战,力争在包括农业的所有领域中取得进步,通过有效的倒金字塔战略实现笨鸟先飞。在知识经济时代里,非洲靠天吃饭的小农户不能再担当农业生产的主力。决策者虽然进行了政策讨论,但现实和25年前一样,非洲大陆农业的主要模式仍然是小块土地上的自给自足生产,其特点是劳动生产率低、剩余产品少。[14]

非洲农业之所以一直保持自给自足状态的主要原因是:给非洲农业产值贡献了约80%的小农户在发展农产品价值链的过程中一直被忽视、被边缘化。小农户要发展就必须理解他们是如何与国家、地区、非洲大陆和整个国际市场的消费者相关联的。被忽视的环节之一是不理解农产品离开产地后的全球价值链。因此,关键是小农户要以伙伴和贡献者的身份参与价值链的运作。小农户参与其中的好处不仅在于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市场对农产品的需求将使农村需要更多的化肥、改良的种子以及高效实用的农业技术。所以,小农户需要与农资市场联系起来。更重要的是,小农户正是因为农资市场的边缘化和被排斥在价值链之外而受困。使情况变得更糟糕的是,农业本身通常被认为是不盈利、风险高的行业,而农业现代化被认为是大企业的事,因为它们有资本和金融渠道。[15]

小农户如何才能获得资金?他们生活的大部分农村都没有金融机构网点,即使有也非常有限。甚至在有金融机构的地方,小农户由于信用评级差或有时没有相应的抵押品(比如所有权证),也不能获得资金,从而无法得到金融服务。非洲的商业银行因为前面提到的风险而对农业退避三舍。此外,大多数商业银行一般都设在城市,也不便于服务农民。即便商业银行出现在农村,也是为了吸纳农民的存款。没有金融创新,商业银行对农业也没有一点帮助。

许多非洲国家现在正在成立农业发展银行、制定政策和战略、加强农业金融产品的投入,以扶持小农户,尤其是帮助女性农户获得信贷,推动她们参与到农产品价值链中。这些举措对小农户的金融服务发挥了很强的渗透作用,不仅影响了小农户,而且总体上也影响了整个经济和社会。

非洲的财富创造扎根农业。非洲大多数小农户是妇女,她们经常被排除在普通信贷渠道之外,并且被丢给小微信贷机构或非政府组织,而后者由于资金有限无法推动农业成为增加和创造财富的渠道。获得信贷让小农户能够扩大生产规模,并采用更有效的生产、收割、储存和销售方式,从而扩大生产。小农户获得能够承担的贷款是推动农业发展的关键因素之一,世界其他许多地方也如此。虽然在简化信贷手续方面有了很大进步,但小农户合理取得信贷的渠道仍然有限。强化粮食生产增值链的议程必须得到推动,这是妇女在农业中的作用得到提升的前提。小农户获得信贷的渠道之所以有限,其原因为小型农业在信用评级中属于高风险行业,并且经营规模小、借贷资金回报相对较低。为解决这个问题,很多信贷产品已经被设计并按照顾客要求而量身打造了。就产品类型而言,集体贷款和个人贷款都已经在成功使用了——在非洲许多国家,集体贷款比个人贷款更优惠。为改变有关投资农业的认知,需要首先调查出非洲哪里已经有了成功的小农户金融项目。[16]

如果不能提高小农户的收入、为农村创造更多非农就业机会,就无法进一步提高农业生产率。[17]这就要求将小农户与农资市场和农产品市场联系起来。更重要的是,小农户应该从产品的更大增值中获益,这样他们在创造价值和保有财富时才能摆脱各种限制。[18]

粮食安全

在非洲,评估显示:1990~2007年遭受长期饥荒的人口大幅增长,随后的2008~2009年经济危机期间问题甚至更严重。[19]政治动荡、战争、恶劣的天气以及缺乏对农业转型的刺激是造成非洲粮食安全问题的主要原因。粮食总产量、农业生产和生产率都没有提高(少数几个国家除外),造成这种局面的其他关键因素有部门之间缺乏联系、主要农作物品种单一。人口的快速增长和气候变化将继续对粮食安全产生负面影响,需要将它们纳入可持续发展战略和政策。北非和西非的社会政治动荡使数千人流离失所,影响了当地经济,也恶化了家庭的粮食安全问题。非洲之角和萨赫勒地区频繁的干旱让数百万人陷入困境。

“全球饥饿指数”(GHI)[20]最近对122个国家进行的评估报告显示:1990~2012年,饥饿指数在各地区和国家间变化明显,南亚和撒哈拉以南非洲饥饿指数的分值最高。1990~1996年,南亚大幅度降低了饥饿指数的分值。虽然撒哈拉以南非洲在1990年后的进步比南亚小,但是它已经在世纪之交追赶上来。撒哈拉以南非洲饥饿指数的分值下降了16%,但比南亚(26%)和中东北非(35%)低了不少。尽管在此期间有31个非洲国家的饥饿指数的分值降低了,但只有两个国家:加纳和埃及名列十佳表现者。然而,通过比较1990年和2014年的饥饿指数,按进步的绝对分值看,全球进步最大的十个国家有6个位于撒哈拉以南非洲。可是,根据2014年的饥饿指数,世界上被列为“极度危险”和“危险”的16个国家中,大部分也位于这一地区。除了伊拉克,1990~2014年,饥饿状况恶化的国家也都在这一地区。1990年以来,在那些国家中,部分国家饥荒状况恶化是由长期的冲突和政局不稳所致。[21]

已有的评估显示,非洲大约25%的人口即2.45亿人,没有充足的食物满足他们的基本营养需求,有30%~40%五岁以下的儿童长期营养不良。一些非洲国家在反饥饿战斗中确实取得了进步。然而,对大多数非洲国家来说,挑战依旧存在,尤其是东非地区2006~2008年闹饥荒的人口估计占了整个非洲人口的73%。东非地区和萨赫勒地区任何实质性的进步都对非洲大陆遏制饥荒问题有重大影响。

人口的快速增长和难民的大量涌入,是非洲闹饥荒的另一个主要原因。这些问题掩盖了卢旺达、埃塞俄比亚和坦桑尼亚等国在“世界粮食峰会”(WFS)减少饥饿人口的目标方面所取得的进步,那里营养不良人口的数量减少最多、比重减少最大。

为了当代,也为了后代,非洲需要设计一以贯之的战略转型政策,改变世界的认识、确保非洲价值链与世界价值链紧密联系在一起。[22]对于农业的认知正在经历重大的变化,因为多数非洲国家政府已不再将农业仅仅理解为农民的谋生手段,而是一种真正有利于国家实现实实在在转型的产业。[23]

很明显,对于大多数非洲国家而言,如果做好以下各项,农业就可能成为经济转型的催化剂:增加资金投入、加强农业研究和提高农业技术、注重增产活动和技术、提高土地和劳动的生产率以及加强市场准入和基础设施建设。

农业商业的需求

为了实现长期可持续生产、创造财富,非洲的自然资源,包括与农业相关的丰富资源,都应该转化为更高形态的资本,有利于促进贸易发展。[24]非洲国家在优先发展经济、扩大生产,使产品增值,并对产品进行深加工以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一个深刻的共识是:非洲经济结构调整的关键是生产性部门得以扩展和繁荣,这也是非洲摆脱贫困和饥荒的唯一可持续之路。对自然资源进行加工并使其增值和提升初级产品,可以帮助非洲大陆解决一些问题,如贫困和粮食安全问题。这还能激发出一个更具良性循环的结果:国家通过加强技术创新提高劳动生产率,带来更高的人均收入,使经济更繁荣、更具包容性。

历史上,绝大多数地区和国家的脱贫之路都是对经济结构进行持续调整。这条道路涉及整个经济中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农业和非农产业部门的生产率同时提高,并由此获得产品附加值的大幅度提升。确实,农业生产率提升是整体经济转型的前提,因为经济转型的基础是农业在国民经济中总产值的比重相对下降、农业部门劳动力相对减少,如此才能够惠及其他产业部门,特别是实现工业化。[25]仔细观察会发现:农业生产率低的国家的工业化程度更低,这些国家一般处在发展过程中更初级的阶段。农业是工业化的主要原料(或者剩余产品)来源,是转移到新兴经济活动中的劳动力的来源,也是其他生产性活动的资金来源。此外,农村也是其他产业的主要市场。

虽然农业通过商业化运作能在释放非洲大陆的真正潜力方面发挥作用,但有许多研究和发现已经显示,农业商业化的限制重重,非洲国家必须克服许多瓶颈才能推动农业商业化的发展。[26]

考虑到非洲农业发展环境的多样性,首先有必要讨论一下非洲农业商业经营者面临的最普遍挑战的性质,然后探讨某些特定制约性问题。为此,我们挑选了尼日利亚、肯尼亚、科特迪瓦、加纳、塞内加尔、赞比亚等正在进行快速转型的经济体,探讨它们在提升价值链上遇到的共同挑战。这些经济体的农业商业化经验可以反映其他非洲国家也必须克服的诸多问题。

根据经营者真实经历或认识到的事实,影响价值链上市场投入和产出的问题包括:缺乏创新、政策和法律法规不完善、基础设施和流通渠道问题、融资困难、市场准入和知识信息不足、产品质量和卫生标准限制、生产投入问题、原材料缺乏等。这些众所周知的问题和限制因素长期存在于各个体系和国家中,至今仍未得到妥善解决。

那些问题的负面影响都有研究记录。考虑到各国情况和每一种商品的差异性且问题过多,本文就不过多讨论。尼日利亚的案例可以很好地说明农业商业所面临的大量问题。如调查结果所示(见表4),技术水平低、投资不足、生产成本高、宏观经济问题、基础设施差、政府计划多变、市场渠道少、贷款渠道不足、法律体系不健全、投资回报低等问题被一致认为降低了尼日利亚农业商业公司运营的效率。这些问题导致尼日利亚大量农业经营活动没有效率,还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包括粮食收获后的损耗。据《加速农业商业和农业工业化发展倡议》(African Agribusiness and Agro-industry Development Initiative)2010年的估计,尼日利亚的谷物损失达30%、根茎类损失达50%、水果蔬菜损失更高达70%。除了宏观经济规模和发展方式这些不应该忽视的问题以外,农业商业的挑战一直令人瞠目,如公司的规模。表5的数据来自2011年第一季度对“加纳工业协会”管理者们的一次调查,目的是评估管理者的商业敏感性,揭示企业负责人抱怨的挑战和限制因素。表4和表5清楚地显示,非洲农业和农业商业的真正出路是努力突破小国经济规模和发展方式的限制。

表4 尼日利亚企业认为阻碍农业商业公司提高效率的限制因素

表5 不同规模的公司面临的挑战和限制(包括农业商业公司)

实现农业转型的急迫性

2012年,非洲从其他地区进口了87%的粮食,而亚洲发展中国家从其他地区只进口了34%的粮食,欧洲从其他地区进口了63%的粮食。非洲87%的高额农产品进口额与它巨大的发展潜力呈现出巨大反差。[27]

作为经济转型动力的劳动力和城市化

历史上,成功的经济发展都是由不断提高的农村劳动生产率刺激、实现持续发展的。证据显示,农村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在更广泛的经济转型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在贫穷的农业国,提高农村劳动生产率的绿色革命在更广泛的发展进程中通过发挥多种基础性作用,对经济转型贡献巨大。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增加了单位劳动力能获得的食物。首先这意味着减少了用于粮食的开支,其次相对于收入而言也降低了粮食价格,反过来能结余更多的钱,从而增加了农业生产者的实际收入。于是,这又刺激了对粮食之外商品和服务的需求;同时,又将多余的农业劳动力转移到非农产业,从而促进了经济增长和发展。再次,以对非食品类商品和服务的供需增长为基础,工业、服务业和知识革命通过减少劳动力成本和发展规模经济,降低了商品和服务的价格。因此,可以预料农业劳动生产率增长带来的潜在收益将会下降。与之相联系的是,随着商品生产和服务等非农产业劳动力数量的增加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工业、服务业和知识革命的相对重要性得以提升,这使得消费者开支不断增加,这也是经济转型的最终目标。

关于城市化,1980年约有28%的非洲人生活在城市,相比之下,2010年约有40%的非洲人生活在城市。预计到2030年,非洲将有50%的人生活在城市。虽然从理论上讲,这减少了养活很多农村人口的负担,但也要求农业满足日益增加的粮食消费需求,而且消费方式已经悄然发生巨大变化。另外,城市化有助于增加需求、投资和提高生产率。历史上,工人从生产率低的农业转入被人们广泛认为生产率高的城市产业。很多国家发现,根据农业部门和非农业部门的生产水平,从农村到城市的就业转移使生产率提高了20%~50%。

在城市化进程中,更多的道路、供水和污水处理系统等基础设施建设可以吸纳非洲额外的6亿劳动力,他们预计在2040年之前进入劳动力市场。这些劳动力的数量比中国和印度的劳动力数量都多。在非洲,劳动力的增长对GDP的影响很大,1990年以来的25年75%的GDP增长来自劳动力的增长,另外的25%来自增长的生产率以及与城市相关的工作。挑战在于,确保非洲城市化不再继续创造贫民窟,而使年轻人具有技能,从而将预期的巨大劳动力转化为发展的主要引擎。

未来之路

过去,非洲的经济增长实际是靠初级产品出口推动的,其直接结果是去工业化。当代历史显示,其他发展中地区特别是亚洲的增长方式是由制造业推动的。依靠初级产品出口的增长方式的负面后果众多:“资源诅咒”风险、长期贸易环境恶化、“荷兰病”、国内上下游产业间联系不密切等,从而减少了经济增值潜力。

那些负面后果可以通过农业商业增长战略得以避免,这种战略适合大部分非洲国家的资源禀赋和绝大多数生活在农村地区靠务农维持生计的人口的经济条件。根据创造的工作机会和附加值,农业商业实际上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它加强了产业上下游之间的联系。

需要农业商业而不是农业本身来引领发展的需求是真实的。重要的是从供应推动市场转变为需求推动市场;其中,农业商业价值链将发挥至关重要的覆盖、连接农业、工业和服务业的作用。[28]

为了推动经济真正转型,本文提出了一个6“R”战略(因英文动词的开头都是R而得名——译者注):

第一,要再次强调农业结构调整的战略和政策。考虑到全面综合的方法涵盖经济、社会和环境等方面,我们需要关注粮食、土地、水、林业安全、生物能源、城乡,以及农业与非洲其他经济部门之间的上下游联系。

第二,要降低高物价和价格大幅波动给无数非洲小农户和消费者带来的风险,提高他们对经济震荡的抵抗力。以减贫替代粮食安全的错误观念必须被抛弃。粮食安全应该通过经济手段而不是作为减贫项目来解决。

第三,认识到非洲的工业化必须以商品为基础的同时,必须再次关注全球气候变化。生产加工活动应靠近原料产地,减少原材料的长距离运输,从而大幅度降低碳排放。非洲人必须成为价格的制定者,而不是价格的追随者,特别是当非洲人能够控制生产规模、掌握产品趋势的时候。巧克力巨头美国的嘉吉公司准备收购阿彻丹尼尔斯米德兰公司[29]的全球巧克力业务,如果交易达成的话,它将控制世界可可交易的60%,但可可的主产区在非洲。

第四,重新制定工业政策,避免国家制定工业蓝图,因为那包含了一套预先设定的政府干预。相反,政策必须立足于私营部门,政策条款和制定流程必须建立在理解和解决日新月异的产业需求之上,学习而不是照搬拉美的进口替代政策和亚洲的出口驱动政策。非洲的工业化应该是由它的资源、商品和不断增长的市场来驱动,同时尽可能扩大与农业部门的联系。

第五,把握非洲绿色增长的机会,它提供了一系列投资机会。非洲必须把自己当作解决气候变化问题的关键参与者,而不是牺牲品。在一个粮食不足的世界里,非洲储备的可耕地最多,因而自然成为领导者。非洲既没有被任何技术限制住,又是全球绿色清洁能源领域发展潜力最大的地区,使它可以实现跨越式发展。

第六,非洲必须坚定地反对不公平的贸易政策和协议。发达国家的农业补贴继续扭曲国际商品市场。发达国家进行倾销,从而压低了农产品价格,使非洲小农户无法盈利。

“农业和粮食安全年”使非洲在国际多边农业谈判中获得领导权,谈判的重点是在国际市场的准入、出口竞争中的补贴、发达国家国内扶持政策和补贴的取消等问题。世界贸易组织促成的《巴厘岛协议》展示了印度的力量,而印度作为一个经济体实力还小于非洲大陆。这里的经验和教训是显而易见的。


[1]本文原文标题为Agriculture as Part of Africa's Structural Transformation,发表在Journal of African Transformation杂志2015年第一期(Volume 1,No.1,2015,pp.43-61);接到本书的约稿邀请,作者允许将英文翻译成中文以飨中国读者。

[2]卡洛斯·洛佩斯(Carlos Lopez),几内亚比绍人,发展经济学家,现任联合国非洲经济委员会总干事(Executive Secretary,United Nations Economic Commission for Africa)。

[3]刘均,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候选人,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助理。

[4]ECA,“Rethinking Agricultural and Rural Transformation in Africa.Challenges,Opportunities and Strategic Policy Options”,2013;“Rethinking Agricultural and Rural Transformation in Africa-the Necessary Conditions for Success:The Case of Mauritius”;ECA,“The Role of Agriculture,Agribusiness and Value Chains in the Trans-Formation”,2014.

[5]ECA,“Rethinking Agricultural and Rural Transformation in Africa:Challenges,Opportunities and Strategic Policy Options”,2013.

[6]非洲农业综合发展计划(The Comprehensive Africa Agriculture Development Programme,CAADP)是2003年在马普托召开的非盟会议上批准的一项新动议,是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New Partnership for Africa's Development,NEPAD)的一部分。详见该计划的网址:http://caadp.net/。

[7]C.P.Timmer,“Agriculture and Pro-Poor Growth:An Asian Perspective,Center for Global Development”,Working Paper,Number 63,2005,p.3.

[8]I.Tsakok, Success in Agricultural Transformation:What it Means and What Makes it Happen, 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1.

[9]本文甚至进一步倡议,以农商业和农工业为基础的发展才能够真正实现非洲农业和农村革命性发展的转型。

[10]根据2005年美元不变价格计算。

[11]谷物产量(Cereal yield),是指每公顷土地收获的谷物产量,包括小麦、大米、玉米、大麦、燕麦、黑麦、小米、高粱、荞麦以及其他混合杂粮。

[12]埃及的产量几乎是世界平均谷物产量的2倍,2013年达到每公顷7200公斤;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中间虽有起伏,2016年再次恢复到7114公斤的高值。——译者注

[13]粮食生产的平均价值(average value of food production),就是按照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提供的粮食生产的总价值(the total value of annual food production)除以同样是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统计数据库(FAOSTAT)的总人口所得出来的单位为国际美元((International Dollars,I$)的数值。

[14]ECA,“Rethinking Agricultural and Rural Transformation in Africa:Challenges,Opportunities and Strategic Policy Options”,2013.

[15]ECA,“Rethinking Agricultural and Rural Transformation in Africa:Challenges,Opportunities and Strategic Policy Options”,2013;“Status of Food Security in Africa:A Parliamentary Document”,2013;“Eradication of Food Insecurity in UEMOA:Drivers,Challenges,and the Way Forward”,2013;NEPAD,African Agriculture,Transformation and Outlook,South Africa:NEPAD,2013.

[16]AUC and ECA,“Economic Report on Africa:Developing African Agriculture through Regional Value Chains”,Addis Ababa:ECA Publications and Conference Management Section,2009.

[17]I.Tsakok,Success in Agricultural Transformation:What it Means and What Makes it Happen,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1.

[18]AUC and ECA,“Economic Report on Africa:Developing African Agriculture through Regional Value Chains”,Addis Ababa:ECA Publications and Conference Management Section,2009.

[19]ECA,“Status of Food Security in Africa:A Parliamentary Document”,2013.

[20]全球饥饿指数(GHI)是广泛用来衡量饥饿和粮食不安全程度的指标,包含三个同样加权的指标:a是营养不良人口的比例,b是5岁以下孩童体重超轻盛行率,c是5岁以下孩童死亡率。

[21]K.von Grebmer,A.Saltzman,E.Birol,et al.,2014 Global Hunger Index:The Challenge of Hidden Hunger, Bonn,Washington and Dublin:Welthunger-hilfe,International Food Policy Research Institute,and Concern Worldwide,2014.

[22]AUC and ECA,“Economic Report on Africa:Developing African Agriculture through Regional Value Chains”,Addis Ababa:ECA Publications and Conference Management Section,2009.AfDB,OECD and UNDP,African Economic Outlook:Global Value Chains and Africa's Industrialization, Paris:OECD Publishing,2014.

[23]ECA,“Rethinking Agricultural and Rural Transformation in Africa-the Necessary Conditions for Success:The Case of Mauritius”,“The Role of Agriculture,Agribusiness and Value Chains in the Transformation”,“Strategic Agricultural Commodity Value Chains in Africa for Increased Food:The Regional Approach”,FAO,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 of the United Nations Statistics Division,available at http://faostat.fao.org/site/291/default.aspx,accessed 1 August 2014,2014.

[24]AUC and ECA,“Synthesis Paper on the Theme of Agriculture and Food Security:‘Transforming Africa's Agriculture for Shared Prosperity and Improved Livelihoods through Harnessing Opportunities for Inclusive Growth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Prepared for Assembly of the Africa Union”,33rd ordinary session,Head of States and Governments Summit,2014.

[25]I.Tsakok, Success in Agricultural Transformation:What it Means and What Makes it Happen, 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1;ECA,“Rethinking Agricultural and Rural Transformation in Africa:Challenges,Opportunities and Strategic Policy Options”,“Status of Food Security in Africa:A Parliamentary Document”,“Eradication of Food Insecurity in UEMOA:Drivers,Challenges,and the Way Forward”,2013;AUC and ECA,“Synthesis Paper on the Theme of Agriculture and Food Security:‘Transforming Africa's Agriculture for Shared Prosperity and Improved Livelihoods through Harnessing Opportunities for Inclusive Growth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Prepared for Assembly of the Africa Union,33rd ordinary session,Head of States and Governments Summit”,2014.

[26]ECA,“Rethinking Agricultural and Rural Transformation in Africa:Challenges,Opportunities and Strategic Policy Options”,“Status of Food Security in Africa:A Parliamentary Document”,“Eradication of Food Insecurity in UEMOA:Drivers,Challenges,and the Way Forward”,2013;World Bank,“Growing Africa:Unlocking the Potential of Agribusiness”,2013.

[27]AUC and ECA,“Synthesis Paper on the Theme of Agriculture and Food Security:‘Transforming Africa's Agriculture for Shared Prosperity and Improved Livelihoods through Harnessing Opportunities for Inclusive Growth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Prepared for Assembly of the Africa Union”,33rd ordinary session,Head of States and Governments Summit,2014.

[28]P.M.Yumkella,et al.,Agribusiness for Africa's Prosperity,UNIDO,2011.

[29]美国阿彻丹尼尔斯米德兰公司(Archer Daniels Midland,ADM)是世界上最大的油籽、玉米和小麦加工企业之一,其大约三分之二的收入来自对大豆、花生及其他油籽的加工。它在大豆、玉米、小麦和可可综合加工工业方面的成就一直名列世界首位。——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