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湖湘客籍文人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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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军2006年考进湖南师大做了我的硕士研究生,2009年毕业后又考上我的博士研究生,连续6年的相处,对其印象很深刻。

凡我的学生入学第一课,我必定给他们立下一条规矩:研究古典文学,应以文献作为基础,以文本为主,切忌泛泛而论。所以一切文献,一定要阅读原著储备第一手资料,不允许二手资料的拼接补凑。献军可算是最肯下这种笨功夫的学生了。他为人笃实沉稳,责任心极强,视野也很开阔,在笨功夫和勤思考的双重努力下,形成了他文献研究功底扎实而思维又极活跃的特色。这在他硕士研究生阶段即已体现出来,而他的博士论文《唐洞庭湖诗和太湖诗比较研究》更以其对两湖唐诗的相关创作、历史与地理的结合,编年、图表、正史、笔记的引用,诗史互证的方法,对相关学术史的深切了解和借鉴,对相关文化的论析等全面而剀切之长,获得答辩委员会的高度肯定和褒扬,此论文作为专著《唐代两湖流域诗歌比较研究》于2013年出版。2012年献军毕业后任教于湖南科技学院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仍不时有新作问世。此次在献军新书出版前,我得以先睹书稿,深有感触。

唐代湖湘地区经济上相对落后,但文学上却取得了巨大成就,成为落后地区文学高度繁荣的一个典范。而自屈原、贾谊被贬入湘以后的巨大文学成就所形成的贬谪文学传统,到唐代已被发扬光大至极盛,其中的佼佼者如王昌龄、李白、韩愈、刘禹锡、柳宗元等更引人瞩目。就创作主体而言,唐代湖湘文人可以分为两个群体:一个是湖湘客籍文人,包括宋之问、沈佺期、张说、赵冬曦、张九龄、孟浩然、王昌龄、李白、杜甫、贾至、元结、郎士元、皎然、戴叔伦、戎昱、韩愈、吕温、刘禹锡、柳宗元、元稹、李涉、张祜、马戴、李商隐、罗隐、韩偓、杜荀鹤、吕岩等;另一个是本土文人,包括李群玉、刘蜕、胡曾、齐己等。从整体而言,无论是创作主体人数还是作品质量,湖湘客籍文人都超过了湖湘本土文人。在唐代,能代表湖湘文学成就的,主要还是湖湘客籍文人的创作。

为了研究好这个群体,有必要对这个群体做一些基础性工作。黄仁生教授等已整理出版了《唐代湘人诗文集》和《唐宋人寓湘诗文集》,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在此之前,献军在读硕士阶段就开始关注这一群体,写下了《张说湖湘诗文系年》《刘长卿湖湘诗系年考辨》《刘禹锡湖湘诗歌系年辨正》等论文。参加工作后,献军仍以较大热情关注这一领域,又陆陆续续积累了六七篇文章,合起来有二十多万字,编订起来就成了《唐代湖湘客籍文人年谱》一书。综观书稿,我以为有不少鲜明的特点。

首先,在资料搜集方面,该书注重从文本的角度寻找资料。给作家编年谱,难度较大。特别是一些普通作家,正史中甚至没有记载,仅在笔记、野史、小说中有记录,材料的可信度不高,很多材料无法直接用作编订年谱。面对这种困难,献军抓住了关键,从作家作品入手,寻找编订年谱最可信的资料。作品中出现的每一个时间、地名和人名,都不轻易放过,且一一详加考订,并结合相关史料、笔记,较准确地勾勒出了作家的主要生平经历。给作家编年谱,文献资料的辨伪和辑佚工作至关重要,这一点也是献军极为注重的。如在编写《贾至年谱》时,除《全唐文》《全唐诗》中保存不少贾至作品外,献军又从《唐大诏令集》等书中辑出不少作品,同时又对《全唐文》中贾至的不少作品进行了辨伪,剔除了多篇伪作,从而保证了年谱资料的全面性和可信度。这样的例子在书中比比皆是。

献军在年谱编订工作上的另一个突破是注重所搜集资料的广泛性。古人编年谱,注重语言的简洁性,年谱只能看出人物一生的主要活动;今人编年谱,则编得十分繁复,大多把与谱主同时的重大历史事件和文人活动纳入其中,但不管是否与谱主有关系、关系有多大。献军则把那些与谱主关系不大的历史事件和文人活动基本剔除,紧紧围绕谱主来写。但他在撰写年谱过程中,又十分注重资料搜罗的广泛性,凡谱主游历的地方,都会结合作品说明该地的山川、物产、民情、风俗等,与谱主相关的人物,也有较详细的介绍。

其次,该书很注重年谱编订的现实价值。献军自读硕士以来就着手湖湘文化的研究,受湖湘文化“经世”思想影响较深,这也体现在本书的编撰上。且不说本书对唐代湖湘文学研究者的价值,对于地域文化的建设者而言,参考价值也较大。他力图确定每一首诗、每一篇文章的写作时间、地点和背景,还结合方志甚至实地考察,明确这些诗文在今天行政地理上的分布情况。无疑,如在当今的地域文化建设中涉及到这些作家,参考献军之作也许就能避免文化建设过程中的一些偏颇甚至失误。

再次,书的结构编排也颇具特色。正文共收录文章九篇,囊括了主要的湖湘客籍文人。这些文章中,有的以年谱的形式出现,如《贾至年谱》《戎昱年谱》,因为谱主的主要文学成就产生于湖湘地区;有的仅对谱主湖湘经历及其诗文进行了系年,因为湖湘诗文仅能代表其部分文学成就,这些文人整体成就较大,如取其全谱,一人就能成一本书,故仅取其局部,如《张说湖湘诗文系年》《杜甫湖湘诗文系年》《刘长卿湖湘诗文系年》《吕温湖湘诗文系年》等。还有的作家在湖湘地区留下了大量作品,但同时有关这些作家的年谱、作品编年较多,为避免重复,献军仅对各家诗文系年有歧义的篇章进行考辨,以表明自己的观点,如《刘禹锡湖湘诗歌系年辨正》《柳宗元湖湘诗歌系年考辨》等;另外,还有两篇不属于诗文系年,但关系到对湖湘诗文的理解,该书则以附录的形式将其收录。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献军书稿以《唐代湖湘客籍文人年谱》为名,从书名基本可以断定,他以后还将继续从事唐代文人年谱工作研究,相信不久后,《唐代湖湘本土文人年谱》也将面世,如果能在此二书基础上编订《唐代湖湘文学编年》,对唐代湖湘文学研究者而言,则善莫大焉。

我素不善为序,只因献军从我六年治学,我虽非名师,献军却是我的“高徒”,亦深知其每一篇文章、每一本书稿之中的甘苦。尤其在当今学风浮躁的学界,献军的这种治学方法和态度,实有纠正时弊的作用与价值。又忆及十五年前,我的博士生导师邓乔彬先生在拙著《姜夔与南宋文化》序中曾以《礼记·学记》中的“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来褒我之“善学”,我则愧不敢受。今以此语转赠献军,倒觉恰如其分:他之善学,确使我深感逸而功倍,又何勤而怨之有?

权以为序,谨借此表达我的欣慰和期待!

赵晓岚

2016年8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