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镜像剑客

暴雨在午夜降临。

魏萧坐在窗边，注视着城市上空那团诡异的七彩云层。闪电划过时，云中的十二翼轮廓比白天更加清晰，偶尔还能瞥见类似人脸的模糊特征。闭环之刃横放在膝头，剑身偶尔闪过一丝微光，仿佛在与云层中的什么东西共鸣。

床上的星璃辗转反侧，银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她的嘴唇不断蠕动，吐出零碎的第七文明词汇。魏萧用湿毛巾擦拭她的额头，手指不小心碰到她后颈——那里的LY-3标记烫得吓人。

“魏...萧...“星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睛却没有睁开，“镜子...迷宫里...有两个我...“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魏萧的皮肤，留下一道道发光的蓝色痕迹——源纹能量！魏萧试图挣脱，却发现那些痕迹自动组成了第一文明的文字：

「寻找闭环之刃的主人」

窗外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整个房间。在这一瞬的白光中，魏萧惊恐地发现——墙上没有他的影子！

“砰！“

房门被暴力踢开。一个全身黑衣的身影立在雨中，右眼戴着黑色眼罩，左臂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与魏萧完全对称的源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握着一把与闭环之刃几乎一模一样的长剑，只是通体银白。

“未央...“魏萧本能地举起黑剑。

黑衣人冷笑：“你记得这个名字，却不记得我。“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我是你放弃的那个可能性。“

雨水顺着他的黑大衣滴落，在地面形成小小的水洼。魏萧注意到他的源纹是反着的，就像镜像中的自己。

“为什么现在出现？“

未央——如果这真是他的名字——指向床上的星璃：“量子锚点即将崩溃。当两个星璃的意识完全同步时，这个时间线就会像气泡一样破裂。“

仿佛印证他的话，星璃突然弓起身子，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银发无风自动，在头顶形成光环状，皮肤下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符号。

未央闪电般冲到床前，白色长剑点在星璃眉心：“沉睡！“

银光从剑尖涌入，星璃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银发恢复原状。但未央的表情反而更加凝重：“只能暂时压制。必须找到根源。“

魏萧警惕地盯着白剑：“那是什么？“

“开环之刃。“未央收起剑，“与你的闭环之刃本是一对。就像你我，像两个星璃。“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残破的纸页，扔给魏萧：“量子先知们让我带给你的。“

纸上是娟秀的字迹，明显出自女性之手，但只有片段：

“...当守望者遇见自己的影子，世界将迎来第二次黎明...第一文明留下的不是武器，而是...钥匙藏在...“

魏萧抬头：“这是谁的日记？“

“星璃的。确切地说，是LY-3在被议会捕获前写的。“未央的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她预见了所有可能性，包括自己的牺牲。“

窗外雷声轰鸣。未央突然转向窗口：“时间不多了。合剑！“

不等魏萧反应，他已将开环之刃与闭环之刃交叉相触。两把剑同时发出刺目光芒，黑与白的光流螺旋上升，在天花板上投射出一幅立体地图——一个巨大的∞形山谷，中心处有一个跳动的心形标记。

“第一文明最后秘密的坐标。“未央的声音紧绷，“比想象中更糟。“

魏萧盯着那个心形标记：“这是什么地方？我没见过这种地形。“

“因为你从未真正看过。“未央收起白剑，光图立刻消失，“那不是地点，是位置。“他指向星璃的胸口，“在她心里。“

床上的星璃突然睁开眼睛——完全是银白色的，没有瞳孔：“错误修正程序启动。清除未授权存在。“

她的声音冰冷机械，右手抬起射出一道银光，直击未央胸口！未央闪避不及，被击飞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出。

“LY-3！住手！“魏萧扑向星璃，“他是来帮我们的！“

星璃——或者说控制她身体的LY-3——转向魏萧：“守望者魏萧。权限确认。“她的语气稍微缓和，“但该个体携带未授权时间线污染，必须清除。“

未央挣扎着站起，擦去嘴角的血：“看到了吗？量子锚点的原始程序。第七文明创造她不仅是为了固定时间线，更是为了清除'错误'。“

又一道闪电劈下，这次直接击中了城中心的钟楼。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魏萧听到了一种不自然的嗡鸣——像是无数面镜子同时震动。

“镜子迷宫...“他喃喃道。

星璃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眼中的银白与人性的蓝不断交替：“魏萧...帮我...她在吞噬我...“

“谁在吞噬你？“魏萧握住她的手。

“另一个...我...“星璃的声音越来越弱，“云里的...“

未央脸色大变：“糟糕！梅塔特隆在利用量子链接反向侵蚀锚点！“他冲到窗前，指向空中的七彩云团，“那不是普通的云，是未被完全重置的终焉之影！“

魏萧这才注意到，云团比几小时前低了许多，几乎压到了钟楼顶端。更可怕的是，当闪电照亮云层时，那个人形轮廓已经具有了清晰的五官——与魏萧一模一样！

“我们必须去教堂。“未央收起双剑，“那里有抑制量子链接的装置。“

“什么装置？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在这个时间线里，它还没被激活。“未央扛起昏迷的星璃，“跟我来，路上解释。“

暴雨中的三星城宛如鬼域。两人抄近路穿过小巷，未央边跑边解释：

“当你在第七象限核心做出选择时，并非所有时间线都被重置。一些碎片残留下来，就像...“他指了指天空的云团，“那个。闭环之刃和开环之刃是两把钥匙，能打开通往'中间地带'的门。“

“中间地带？“

“所有被遗忘选择的收容所。“未央跳过一滩积水，“我的时间线就在那里。星璃的日记也是在那里发现的。“

教堂近在咫尺，但一群银袍人已经包围了入口。魏萧刚要拔剑，却发现那些人影全是半透明的——量子投影！

“先知们...“未央放下星璃，“她们在等我们。“

最年长的银袍人向前一步，兜帽下是LY-6的面容：“守望者，时间紧迫。锚点稳定性已降至41%。“

魏萧震惊地发现，这些所谓的“先知“全都是星璃的复制体！LY-1到LY-12，除了LY-3和已经消散的LY-7，全部到齐。

“你们怎么...“

“量子回响。“LY-6简短解释，“我们的意识碎片附着在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身上。“她指向教堂，“里面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教堂内部比魏萧上次来时更加破败。祭坛上的闭环之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银镜，镜框上刻满了∞符号。

未央将星璃放在镜前：“镜子迷宫的大门。LY-3的一部分意识还困在里面。“

LY-6带领其他复制体围成一圈：“我们将暂时重组量子网络，打开通道。但只有守望者能进入。“

魏萧看向未央：“你呢？“

“我得守在外面。“未央摸了摸眼罩，“那个'东西'认识我的气息。“

没有时间多问。复制体们手拉手组成环形，银光从她们体内流出，汇聚到镜面上。镜中的倒影逐渐扭曲，显现出一个由无数镜子组成的迷宫。

“快！“LY-6催促，“我们撑不了多久！“

魏萧深吸一口气，迈向银镜。就在接触镜面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镜中伸出，抓住他的手腕！

“欢迎回来，闭环行者。“

魏萧被拽入镜中世界。眩晕过后，他站在一个无限延伸的镜子迷宫里。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的星璃——有LY-3的量子态，有这个时间线的普通少女，甚至还有他从未见过的成熟版本。

“这边。“

声音来自迷宫深处。魏萧循声走去，拐过几个弯后，来到一片圆形空地。中央站着两个星璃——一个全身散发银光，另一个则与现实的星璃无异。她们被无数银色丝线缠绕，像提线木偶般悬浮在空中。

“魏萧！“普通星璃看到他，眼中闪过希望，“救救我！她要取代我！“

银光星璃——LY-3——冷静地摇头：“修正程序必须完成。这个时间线是错误的，需要被重置。“

魏萧拔出闭环之刃：“放开她！“

LY-3叹息：“你不明白。我才是原初的星璃。现在的她只是量子回响创造的幻影。“她指向周围的镜子，“看。“

镜子里的影像突然变化，显示出星璃从未告诉过魏萧的记忆——在第一文明的实验室里，年轻的星璃自愿签署协议，成为量子锚点的载体；在议会总部，她被绑在椅子上强行改造；在最后的时刻，星陨将她的核心意识分成了十二份...

“我是唯一保留自愿记忆的碎片。“LY-3的声音带着悲伤，“其他复制体只知道服从程序。“

普通星璃剧烈挣扎：“不！那些不是我的记忆！我是真实的！“

“我们都是真实的。“LY-3轻声道，“只是存在于不同可能性中。“

魏萧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突然明白了未央的话。这不是简单的本体与复制体的关系，而是两个同等真实的存在，就像闭环之刃与开环之刃。

“一定有第三种选择。“他放下剑，“不是重置，也不是维持现状。“

LY-3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理论上...如果两个意识能完全同步...“

“然后呢？“

“她们会融合成一个新的存在。“LY-3看向普通星璃，“但这风险极大。可能两个都会消失。“

普通星璃突然停止挣扎。她的眼神变得坚定：“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我愿意尝试。“

魏萧想反对，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这是星璃自己的选择，无论是哪个星璃。

LY-3似乎也被这份决心震动。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么，开始吧。“

银色丝线突然全部亮起！两个星璃的身体开始靠近，在接触的瞬间迸发出刺目强光。魏萧不得不闭上眼睛，只感到热浪扑面而来。

当光芒减弱，他睁开眼，看到一个全新的星璃悬浮在空中——银发比之前更长，眼眸是蓝银交织的奇异色彩，皮肤下隐约有∞符号流动。

“成功了...“她轻声说，声音像是两个人的和声，“我是星璃，也是LY-3。“

魏萧小心地靠近：“你...记得所有事？“

“记得太多。“新星璃苦笑，“两个时间线的记忆，十二个复制体的经历...“她突然皱眉，“等等，外面出事了！“

迷宫的镜子突然全部映出同样的画面——教堂外，未央正在与一个白衣少年激战！那少年背后有十二只光翼的虚影，面容与魏萧如出一辙。

“梅塔特隆的人形化身！“星璃——现在或许该称她为星璃-LY——抓住魏萧的手，“我们必须回去！“

她挥手打开一道星门。两人冲进去，重新回到教堂内部。眼前的场景令人窒息：

未央重伤倒地，开环之刃断成两截。白衣少年——梅塔特隆的化身——正踩在他的胸口，手中凝聚着七彩光芒。所有的银袍复制体都消失了，只留下满地破碎的银光。

“终于，闭环行者。“少年转向魏萧，露出诡异的微笑，“我等你很久了。“

魏萧举起闭环之刃：“放开他！“

“为什么？“少年歪着头，“他不过是另一个失败的可能性。就像你将来也会成为我一样。“

星璃-LY突然挡在魏萧面前：“不。魏萧永远不会变成你。因为他选择了自由，而不是像你一样被困在时间里。“

少年大笑，笑声中带着金属质感：“自由？看看你的胸口，星璃-LY。“

星璃-LY低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心脏位置浮现出一个发光的⚯符号——正是地图上标记的位置！

“第一文明的钥匙。“少年伸出手，“交出来。否则我会像重置其他时间线一样重置这个世界。“

未央突然从地上暴起，半截断剑刺入少年后背：“现在！“

星璃-LY抓住魏萧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的符号上：“相信我！“

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涌入魏萧体内！他感到左臂的源纹完全觉醒，皮肤下的⚯符号脱离身体，与星璃-LY胸口的符号合二为一。

白衣少年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不！这不可能！“

合二为一的符号爆发出纯净的白光，笼罩了整个教堂。魏萧感到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意识还能活动。

“魏萧。“星璃-LY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这是第一文明留下的最后礼物——'可能性种子'的真正形态。它能重组现实，但需要牺牲。“

“什么牺牲？“

“一个完整的时间线。“星璃-LY的声音带着决绝，“我的双重意识正好符合条件。“

魏萧想反对，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白光中，星璃-LY的身影逐渐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符号。她的最后话语在魏萧心底回荡：

“别难过。这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

白光暴涨，吞没了一切。

当魏萧再次恢复视力时，发现自己站在阳光明媚的三星城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孩子们嬉笑打闹。没有七彩云团，没有量子先知，就像最普通的一个清晨。

“魏萧！“

他转身，看到星璃——普通的星璃，银发扎成马尾，蓝眼睛清澈见底——抱着草药篮向他跑来。

“发什么呆呢？“她轻推魏萧的肩膀，“玄师父等我们吃早饭呢。“

魏萧想说些什么，却注意到她脖颈后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形胎记。当他集中注意力时，左臂内侧传来熟悉的灼热感——源纹还在，只是隐形了。

“怎么了？“星璃歪着头问。

魏萧摇头微笑：“没什么。走吧。“

路过城中心时，他特意看了一眼教堂——那里根本不是什么教堂，而是一座普通的茶馆。柜台后的老板娘正在擦拭一面装饰用的银镜，镜框上隐约可见∞花纹。

角落里，一个独臂老人独自饮茶。当魏萧经过时，老人抬头，右眼处的伤疤微微发亮——那是未央！只是在这个时间线里，他似乎只是个普通的残疾老人。

老人对魏萧举杯示意，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笑意。

星璃拉着魏萧的手：“快点啦！今天我做了你最爱吃的...“

魏萧任由她拉着向前走，心中百感交集。牺牲了一个时间线，换来这个看似普通的世界。值得吗？

答案在风中飘散。

转过街角时，魏萧的影子突然短暂地脱离了身体，在墙面上组成一个熟悉的形状——老年魏萧的轮廓，对他竖起大拇指。

然后一切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