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千里尺素
“此番有劳太子和太傅大人亲自押送粮草而来，本王代边境将士谢过二位。军中不能饮酒，本王以茶代酒，还望太子、太傅大人勿要见怪。”炎王端起茶杯，向着玄夜和秋琉的方向示意。
“王爷客气，秋琉实不敢当。王爷率明甲军驻守边疆，不惧西北苦寒，抗魔族于伊江之外，才有人界的太平。相比之下，秋琉和太子不过奉帝君之命，所为何足道哉？”秋琉露出职业性的笑容，向炎王举杯。
“哈哈，都说太傅大人的舌头抵得上千军万马，是玄明王朝至宝之一。本王是个粗人，不与大人卖弄口舌，还是直来直往的好。”炎王笑着放下茶杯，朗声道，“太子和太傅大人刚到，不如先到本王府邸安歇，待明日本王再带二位巡视军营，如何？”
玄夜一听这话，正想说什么，却被秋琉制止，抢先答道：“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炎王笑着点头，随即向门外喊道：“拾碎。”
“王爷。”拾碎听见喊声立即入内，躬身应道。
“带人将太子和太傅护送到王府，王妃自会招待他们。”炎王吩咐道，随即又转向太子和太傅说，“太子，太傅大人，本王军中事务繁忙，不能亲自相送，还请二位勿怪。初雪，你也顺道一起回去吧。拾碎，送初雪回了泽光院再回军营。”
“是。”拾碎应道，随即出门安排车马去了。
“有劳王爷了。”秋琉和玄夜拱手道谢。
马蹄轻踏，一行人已经下了庭阳峰，往枢阳城的方向而去。
玄夜故意放慢速度，拉着秋琉落在最后，悄声说道：“老师，你干嘛答应炎王住在炎王府？这样一来，咱们何必去军营？”
玄夜的语气颇有些不满，他本就是不想去炎王府，才特意借着押送粮草的名义去了军营，本来还想着就这么住在军营里的。
秋琉白他一眼，“我说太子，您离开帝京的时候是不是没把脑子带上？”
秋琉板着脸打马快行几步，将其甩在身后。她实在不解，自从离了帝京，这个太子是越来越任性了，开始的时候还为他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下而替他高兴，可是，现在，他面对的可是炎王，再这么下去，怎么让人放心？
玄夜笑笑，不以为意，打马跟上，到初雪身边，问道：“初雪妹妹，我们走的时候，丘泽先生跟你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初雪微微点头，“殿下叫我初雪就好，妹妹二字，初雪可当不起。父亲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是嘱咐我回家好好伺候母亲而已。”
“炎王府的小郡主，可算是初雪的妹妹？”太子问道。
“这个自然。”
“炎王妃是我的姑姑，小郡主是我的表妹，初雪既是郡主的姐姐，我称一声妹妹又有何不妥？莫非初次见面我就遭初雪妹妹的嫌弃了？”玄夜露出一副极委屈的模样，可怜巴巴的看着初雪。
初雪见他这样子，冷不然想到长欢每次闯了祸在炎王和霁风面前撒娇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心想这二位还真是表兄妹，演起戏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这装可怜扮无辜的功夫，这位太子殿下还是该跟自己的表妹好好学学。长欢每次眨巴着大眼睛水汽朦胧的样子，别说炎王和霁风了，就是初雪，明明知道她是装的，却总是立马就心软，巴巴的哄着她……
玄夜见初雪走神，笑得莫名其妙，甚是不解，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初雪妹妹？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哦，不是。”初雪回神，微笑着道歉，“太子殿下见谅，初雪只是想到一个人，跟太子殿下倒是极为相似。”
“是吗？谁？初雪的哥哥吗？”玄夜疑惑道。
“嗯？哥哥？”初雪惊讶的抬头，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他。他怎么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的？
“丘泽先生名扬天下……”玄夜惊觉自己说漏嘴，想圆过去，却是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丘泽先生再怎么名扬天下，毕竟早在十多年前就隐世西北，在明甲军中地位虽高，但实际并无实职，不过是因着跟炎王的交情才为其出谋划策而已。
“太子，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明知道谎言圆不过去还嘴硬。”秋琉斥责道，“刚刚见到丘泽先生的时候就该明言，你还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玄夜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到怀中，说：“我在帝京遇到一个人，此人出自西北，一年前游历人界各地，三个月前抵达帝京，与我偶遇，结为好友。此人自称姓丘，名拂云。不知初雪妹妹可识得此人？”
“哥哥！是哥哥。”初雪咋然听到哥哥的消息，心中既惊且喜，不禁脱口而呼，定定的看着玄夜，眼中不自觉的泛起漪涟，强自忍住心中的酸楚，问道，“太子殿下，请问，哥哥现在可好？”
“他很好。我离京之时，他托我带了一封信。”玄夜见她的样子，不禁有些后悔，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说，“到现在才给你，实在是抱歉。”
初雪哪里顾及的上他，取过信迫不及待的就打开来看。
信封很大，很厚，初雪打开后，发现里面包了几个小信封，有些疑惑的取出来看看，发现每个信封上都写了一个名字：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炎王、王妃，霁风、小妹，未过门的媳妇儿。
一共四个信封。
初雪见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噗嗤”一笑，将几封信放回大信封，取了炎王和炎王妃的信递回给太子，说：“太子殿下，这是哥哥给王爷和王妃的信，还请您代为转交。初雪想先行一步回府，娘亲见到哥哥的信定然很高兴。”
“好，带两个侍卫跟着。”玄夜应道。
“不用了。太子殿下，太傅大人，初雪先行一步，还望恕罪。”初雪笑着躬身道歉，继而打马飞奔而去。
“太子，这下你可以安心了。至少，今天在炎王府，你是见不到郡主了。”秋琉看着初雪远去的背影，悠悠地说道。
“哦？老师如何知道的？”玄夜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秋琉横他一眼，打马向前。她算是明白了，这个学生是故意的呢。如果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她这些年真算是白教他了。
“老师，您生气了？”玄夜跟上，侧头笑着问道。
“唉，没有。”秋琉知道，这里是炎王的地盘，他二人孤身前来，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弱势的一方，此时，玄夜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小子，让炎王降低对他们的提防，是明智的。
只是，这个少年才十五岁，就有如此心机，让她更加伤感。有时候她宁愿相信此刻的他就是真实的他，只是，那样的人，大概是不适合生在帝王家的吧。
玄夜看了看在前面带路的四名侍卫，拉了拉缰绳，放慢速度，低声对秋琉说：“老师，您跟我说过，炎王府是绝对不会背叛玄明王朝的，可是，为何却又让我提防着炎王？”
秋琉叹了口气，说：“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你只看这次送粮之事就能了解一二了。我问你，明甲军有多少将士？”
“据说有百万之众，光鹊山就有五十万。”
“那我们送来的粮草有多少？”
玄夜沉吟，随即疑惑道：“这也是我颇为不解的地方。我们送来的粮草，估计都不够明甲军吃一餐的。这是为何？我看炎王对此也并无意见。”
“因为这事本就是炎王要求的。”秋琉说道，“以前，朝廷每个月都需要从各地调运几十万石粮草进入鹊山。可是，五年前，炎王上书帝君，说明甲军在鹊山及边境沿线开垦荒山种粮，已能自给自足，只请帝君每年送一百石粮草作种子，以待来年春耕之用。”
玄夜低眉沉思，明甲军每年收获的粮食既已能自足，哪里还会差这区区一百石的粮草？可是炎王仍然向帝君索要粮草，还声明是作为春耕的粮种。
其实，这只是炎王向帝君表态而已——炎王是玄明王朝的臣子，明甲军是帝君的军队。
可是，炎王为何要开垦荒山呢？真的是想减轻朝廷的负担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居心？他向朝廷索要一百石粮草是否只是作态？
“老师，您不是说，炎王和明甲军是玄明王朝最值得信任的臣子吗？”玄夜不解的问道。
“的确如此，太子不需要怀疑炎王和明甲军的忠诚。”秋琉说道，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肃然与坚定。
玄夜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前方侍卫转身报道：“太子殿下，太傅大人，炎王府到了。”
***
泽光院，暖暖的阳光撒在后花园，虽是萧索的季节，这里却是绿叶娇花争妍，欢乐的笑声更是添了几分暖意与热闹。
“长欢，哥哥给你的信中说了什么？”初雪笑着问长欢。
“那小子能说什么好话？你自己看。”长欢随手把手中的信扔给初雪，没好气的说，“都是你，一进门就喊什么‘哥哥来信了’，谁曾想居然是这个臭小子的信，害我白白高兴了一场。”
初雪回到家，下马就边往里跑边兴奋的喊着“哥哥来信了”，长欢听了还以为是霁风的信，激动得抱着初雪转了好几圈。
初雪知道长欢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高兴的。刚刚看信的时候，长欢脸上的欢喜和笑意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初雪一边接过信来看一边调笑道：“亏了哥哥还特特单独给你写了一封信，要是听见你这话，不知该多伤心呢。”
“伤心？我还伤肝呢？那小子要是有心，也不至于走了一年多都不知道回来看看。”长欢没好气的说道，看了看柔光夫人房间的方向，叹道，“柔光姨娘定然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抹眼泪呢。初雪，你别管我了，去看看柔光姨娘吧。”
“不用。我要去了，两个人指不定要互诉衷肠一天一夜呢。”初雪笑着摇头，“没想到哥哥居然认识太子，两个人居然还是好朋友。哥哥在信里可是说了不少太子的坏话呢，生怕你真嫁了太子，还千叮万嘱的让我这个妹妹看我我未来的嫂子。咯咯，这下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长欢知道初雪在转移话题，也不点破，只顺着接话道：“哦？怎么回事？”
“我跟炎王回军营的半道上，就听说太子去了军营。炎王就让我跟着一起去见见太子，说是让我回来跟你说说太子是个多么不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初雪笑盈盈的说。
“哦？是吗？爹爹真是杞人忧天，居然做这么幼稚的事。”长欢说道，“那你跟我说说，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长相平平，傲慢无礼，轻浮无知，毛头小子一个。”初雪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唉，如此储君，真乃我玄明王朝之大不幸也。”长欢一本正经摇头晃脑的叹息道，倒引得初雪笑得肚子疼。
“嗳，长欢，你真是个活宝。”初雪好不容易缓过劲，“不过，倒是有个好消息，你听了肯定高兴。”
“什么事？”
“太子可能不太喜欢这门亲事。”初雪斟酌着说道，毕竟太子相亲的对象是长欢，被人嫌弃总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那是当然，太子表现得太明显了点，连我都看出来了。不去炎王府反而往军营跑，爹爹安排他到炎王府歇息的时候还想要推辞，太子可不是不太喜欢这门亲事，而是完全抵制这门亲事。”长欢笑道，“呵呵，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这样一来，我就轻松多了。”
“长欢，你拒绝了太子。”初雪皱眉，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那哥哥呢？你对哥哥，到底……”
长欢惊讶，虽然从小到大拂云一直宣称自己是他未来媳妇儿，但是她从来都只当做是玩笑。在她看来，拂云跟霁风一样，都是自己的哥哥，是亲人。而且，虽然这个世界的人好像都比较早熟，可是现在自己表面上的年龄只有八岁好吧，为何身边这么多人就开始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就是初雪，现在也只十一岁吧？
“咳咳，初雪，你不觉得现在谈这种事有些太早了吗？”长欢在初雪殷切的目光下终于还是答道，“而且，我一直都是把拂云当做哥哥的，虽然他这个哥哥有些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