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我们的时代,在一片暗影下,告别曾经的地主—他们也许会受到法国大革命那样的对待,迎接如今的工农。人们刚刚沉浸在一场大战的胜利之中,人们即将进行来一场真正意义上迎来全新改变的战斗。
我听着我熟悉的女性的声音,她正在表达自己的思念。萤草见证这一切。
付思就在旁边站着,毫不在意、毫无波澜。这是伸手招呼马车等待,随后他也就像我原来宅子里的老木钟一样,站在原地,只听着他的心跳砰砰的跳动,如同指针滴答的走过。
什么也没有改变,苏如依旧年轻,保持的那熟悉的嗓音和我聊着天。直至暮色昏昏,马儿抬起双脚,以展现自己想要奔跑的欲望,马夫的鞭子无聊的打击着地面的碎石。很显然,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注定无法互通。
随着马儿的无趣,太阳的催促,月亮的欢迎,苏如上了马车。
马夫正准备抬起他那沾满灰尘的鞭子,以便为今晚留出时间去看望他那被政府迫害而死的妻子的坟墓。
“等等,”付思叫停了他的动作,然后拍了拍马的屁股。
他那浓黑的眼睛仿佛看穿了马夫的心事与马儿的思考,然后翻动着他的上下嘴唇说:“你们先走,我想和这位先生聊一聊,明天我自己做新一匹马车回去。”
我的脑袋也完全被重逢的喜悦占据了,一时间就忘了,这俩人应该是如何的关系。多么冒昧的人啊,正是我。
他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蔡朝熠用他不灵光的小脑袋,这时才发觉事情可能存在不对,顶着他那一头枯树枝一样的头发,站在了我的旁边。多年以后,当我还藏身于房间的某一处时,他也依旧这样陪着我。
“你们应该是认识的,苏如很漂亮,对吧?”付思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我的脸。
他那漆黑的眼睛盯着我,仿佛要用尽浑身的气力看穿我内心所思,内心所想。看清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世界道德败坏的统计明目上的一个数字,还是一个并不被色欲所控制的城中教师?
“是的,你不知道的,她曾经是我的妻子—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我一边说着一边往靠近蔡朝熠的方向走近。
“当然。”
夜色森森,走在充满回音的街上。只是宽阔的道路只能听见六只脚在石板上走过的声音,就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也不会期待着你够在这样一座城市中获得自己的夜生活。
三个人坐在我家的桌子旁,那是一张方形的粗糙的木桌,我和蔡朝熠坐在桌子的一侧,付思则坐在另一侧。
蔡朝熠虽然觉得不对劲,但还是为付思端来了一杯热水,他并不怀疑此人的人品,相反,他认为世界上没有坏的人。直到多年以后,他推开了那黑洞洞的枪眼才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先生,我不明白,你不生气吗?”我问出了心头最困惑的问题,然后不安的喝了一口杯中的水。
“没有的事—先生,你这是干什么?不要感到慌张。”付思看着我不停的捋着自己的衣服说。
“总会有个原因。”
“这只是我父母安排的—你知道的,这年代的有钱人一般都不讲理。”
我不再说话了,我看着手中的杯子,开始讨厌起了水中的倒影。
就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不知道指针跳动了几个小格,只知道最后聊天在付思说出自己家庭住址中结束了—那是他在城里的住宅,也是他和苏如住的地方。
蔡朝熠将他送出了门,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从床下拿出了一瓶自己珍藏的半瓶酒。
随着润滑的酒液的深入我的喉咙、探索我腹内的奇幻世界。我仿佛置身一片荒原,在一片寂寥的枯草中,在一片隐藏着的沼泽之地。芦苇从狂笑着,碎石堆嘲讽着,而他们所嘲讽,所嘲笑的对象则是地上躺着的一具尸体。
他穿着一身的白大褂,黑色的头发,除去那些从他的眼睛里和嘴里疯狂生长出来的开着白色花朵的水生植物,我太熟悉他了—无论他的长相或是他的品行。
我使劲的抬起来,一旁的石头。
“啪!”我砸坏了他的脸,连带着那些水生植物一起压扁。
“啪!”我再次举起石头砸了下去,他的整个头颅掉下来了,没有鲜血淌出,因为他的身体早已干瘪。
“嘶啦!”我把他身上的白大褂撕开了,丢到这片荒野上,任凭沼泽将他吞噬—亦可能依旧浮于表面。
在我惊愕的表情中,他站起来了,他抓着我的头,问我为什么?
此事无需问答,请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如同女娲那般,用肮脏的土壤与湖底的淤泥,连同着芦苇所构成的骨骼重塑一个脑袋。
却依旧没有寄托,我带着他在荒原上奔跑,旅居山洞,借宿山林,藏身山草。在一切都几乎一致的荒原上找方向,在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的心灵中找自己。
日月更替,东升西落,星环旋转,斗转星移。我所走过的地方早已形成草径,不是说践踏过的草地,变成了道路,连通着整个荒原的四面八方。
最终我找到了一面墙,我倚靠在这面墙,为了寻找他,我用了三年的时间。
墙上有一扇门,那是漆黑色的,门上自然是有门牌的:
“北街10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