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各自的理由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二楼。
“真大只啊。”曼施坦因教授轻声说。他靠着窗边，看楼下的学生渐渐远去，欢声笑语，几分钟之前的沉重已经烟消云散。
“大只？”古德里安教授一愣。
“中文方言，是寂静的意思。”曼施坦因摘下眼镜，感叹，“该说是幸运女神眷顾么，这次行动没有人离开我们。看着那些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新生们，我总觉得我们已经很老了。不由地觉得很大只。”
“是啊，很大只。”古德里安也很感慨，“有件事我很好奇，在你知道路明非的3E考试成绩前你就对他不再怀疑了，我听说你还在网上下注他一定能通过。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不会瞒你的，我们不是同一个精神病院出来的好朋友么？”曼施坦因耸耸肩。
“这说法有点奇怪……”古德里安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本来就是事实啊。”曼施坦因指了指远处的钟楼，“我打消了对路明非的怀疑是因为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他说路明非无需怀疑，是最优秀的龙血后裔。”
“守夜人会这么说？”古德里安惊讶。
“对，但是没有任何解释。”
古德里安眺望着那间从不开放的钟楼，“我总是很难把守夜人联想成你父亲，你长得看起来不像该有父亲的样子。”
“他让我和我母亲的生活过得很糟糕，让我压根没有童年，其实我对他说不上有什么亲情……不过要说屠龙者，他大概是世界上唯一能和校长相比的人吧。有些事我还是相信他的，至少……托他的福气，我在博彩会赢了一大票。”曼施坦因说。
1区303号宿舍。
路明非的上铺堆满美钞，芬格尔正在一叠叠地数钱，脸上挂着高老头式的笑容。每数一叠就从他号称最钟爱的哲学书上撕下一根纸条扎起来。
“我靠！你去抢银行了么？！”路明非震惊。他心想，这坑货得祸害多少像他这样纯良的好人才能赚到这么多不义之财啊……
“什么抢银行，这钱来得光明正大，是我赢的！”芬格尔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你有天赋，是个好运小王子！会给我带来好运的！如果不是曼施坦因跟庄，我还能赢的更多！”
“好运小王子什么的真是恶心到爆的称呼啊！”路明非说，“我有点没搞清楚状况，有空解释一下么？”
“我现在心情相当不错，就不收你咨询费了，问吧！”芬格尔豪迈地大手一挥。
“今天……真的差点就死人了？”路明非挠着脑袋，“我现在都感觉好不真实。”
“嗯，如果不是因为你和漂亮师弟，今天一定会有人牺牲的……很多人。”芬格尔意味深长地说。
路明非沉默了，他有些难以置信。
“别太担心。今天这种情况是少数，执行部也未必就那么危险，多数时候他们更像是一群考古队员，满世界飞，探索龙族遗迹。过去十年间，好像只有几次盗墓的时候，墓道塌方死过人。”芬格尔说，“青铜城的话，就更特殊了，它是龙王诺顿的基地，龙墓确实是危险的。有个传说，凡是进入龙墓的，一队人至少得牺牲一个，这是祭品。不过进入龙墓的任务都是保密的，没人知道全部，所以只是传说。”
“你担心过会死么？”路明非问。
“你担心汉堡里吃出毛毛虫么？”芬格尔说。
“废话！”
“那我当然也担心会死，这是每个人的正常反应好不好？”芬格尔耸耸肩，“其实每个人来卡塞尔学院都有各自的理由。”
“理由……”
芬格尔想了想，“理由各不相同，不过归根结底，在这个学院里的很多人都厌弃自己的龙族血统吧。”
“厌弃龙族血统？怎么会？你们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拉风！”路明非不信。
“你知道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为什么是一对死党么？因为他们毕业自同一所精神病院。”芬格尔挑挑眉毛。
“精神病院？”路明非一愣。
“混血种的思维和普通人不一样，很难融入普通人群。古德里安和曼施坦因就是因为小时候表现超常，所以被看做精神病，在医院里一直关到十五岁。所以卡塞尔学院才把自己称为另一种选择。选择了卡塞尔学院，你就不得不和平常的生活说再见，在这里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屠龙。”芬格尔说，“因为龙族最痛恨的恰恰也是龙族混血种，我们具有龙族的能力，内心却是人类。我们是群生活在夹缝里的人，两边不讨好。”
“对，”路明非点头，“你们确实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你们全家都不是人……”
“说得有道理……如果我爹妈都是学院的人，他们也都该长着龙尾巴。”路明非倒也赞同。
芬格尔已经习惯于这个废柴师弟的厚脸皮了，“再比如楚子航，学院里的人都说他极度闷骚，他一直隐忍着不暴露自己和普通人的区别，从高中起就在整个网络上搜索关于龙的信息，他是这些年来主动联系卡塞尔学院的几个人之一，刚接触时他们都不相信会有纯度那么高的混血种。所以想必这家伙小时候过得无比压抑，现在他找到组织了，当然要奋勇屠龙！”
“那恺撒呢？他一点也不闷骚，是个明骚。”
“恺撒例外。他那么明骚，是因为家族长辈太喜欢他了。”芬格尔说，“他的全名是恺撒·加图索，加图索家族是意大利著名的贵族家族，出过七八个公爵，可惜没一个人成功登上意大利皇位。加图索家族一直觉得他们家应该出一个皇帝，后来他们发现幼年的恺撒具备强大的领袖气质和数学、格斗的天赋，他的思维逻辑和普通孩子区别很大，加图索家族的长辈们感到无限欣慰。”
“真狗屎运，就没人觉得他那么牛皮哄哄的也是种神经病？”路明非对恺撒没好感。
“皇帝啊，他是家族期待成为皇帝的人，皇帝这东西必然跟一般人不一样。一样才奇怪了。”
“还皇帝？都什么时代了？”
“加图索家很遗憾啊！等了几百年，出了一个能当意大利皇帝的主儿，结果好么，民主了，没皇帝了。只好把目标降为意大利总理。恺撒从伊顿公学毕业，名校争着录取他，他在剑桥和卡塞尔学院中选择了卡塞尔学院。他不是来找安慰的，是他觉得这里更有挑战一些，适合他这种强到变态的人。他入学的第一句话是：‘你们可以挑战我，但我已经准备好了嘲笑你们！’”
“好中二啊……”路明非捂脸，“我入学第一句话是什么？”
“如果从你登上火车的那一刻算起，我记得你说的是……妈诶，真豪华！”
“真看不出你这莲蓬一样的脑袋记性这么好！”路明非想了想，“那羽琼呢？”
“漂亮师弟？呃……”芬格尔皱着眉头，努力地回忆着，“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什么？”路明非疑惑，“他才不会这么神神叨叨的。”
芬格尔白了他一眼，“不是，我是说他这个人很有意思……”
“哈？！你可别对羽琼有歪心思！师妹她们会杀了你的！”路明非温馨提示。
“你……咳咳咳咳！！”芬格尔被自己的唾沫星子卡住，一口气没喘上来。
路明非猛拍他的后背，好一阵功夫，芬格尔才缓过神来。
“我是这个意思么？！”芬格尔满脸黑线，“我的意思是我的好记性在漂亮师弟身上不奏效啦！咦？不对……我又想起来了！”
“所以，他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路明非问。
“如果从火车上算起，那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想必这是极高的评价’，”芬格尔说，“如果按照下火车后的第一句话算，那就是：‘这里风景不错’。”
路明非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
三峡，摩尼亚赫号船长室。
“理由？”洛羽琼笑笑，“校长怎么这时候想起来问我这个了？”
坐在洛羽琼对面的昂热校长保持着微笑。他的笑容慈祥而温和，让人感到安心的亲切，但他的眼睛却炯炯有神犹如明灯，炽热而执着，似乎藏着一个饱经风霜的灵魂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漫长的复仇故事。